若说一开始赵覆之也觉得对闻老尚书,又是贬为庶民,又是三代不准入仕,还要流放,确实太过严重,那么看了百官此刻的反应后,赵覆之反倒觉得自己的决策并不算严苛。
叫他生气的不是闻老尚书的糊涂,也不是赵玄璘的顺杆爬,而是此刻文武百官的态度。就算他的处置太过严重,这满朝文武联合起来,齐刷刷地给闻老尚书求情,这究竟是在求情还是在质疑他这个皇帝?
赵覆之生气,气自己皇帝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觉得自己的脸又一次被这届百官打得啪啪作响。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跪着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说是这么说,众人还是没有起身改口的意思。
“好,好,好啊你们!”看着堂下的这一幕,赵覆之气得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指着跪下官员之一,忽然问道,“左大人,你身为吏部一员,你且来与朕好好说说,刺杀皇室形同谋逆,该当何罪?!”
“还有你,林太尉,你不是自称最重礼法?你且告诉朕,朕判得可有失公允?”
赵覆之一连点出了数个人名,这些人都是人尽皆知的,与闻老尚书关系匪浅的官员。而此刻被点到的这些人,具唯唯诺诺不敢应答赵覆之的话,却仍固执地随大流跪在堂下。
“也罢,若朕这个皇帝,连按照礼法处置一个犯罪官员的权利都没有的话,干脆你们直接推翻了朕,自己再从宗室里扶持起来一个傀儡帝王好了!”
赵覆之气得“口不择言”,珠心之语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当下就吓得原本跪得整齐的百官瑟瑟发抖,连声说不敢。
“不敢是吧,你们既不敢推翻朕的统治,便老老实实给朕服从,都给朕站起来,若还有跪着的,朕便当你们是质疑朕的决策,质疑皇权,与闻老尚书同罪处置!”赵覆之拔高音量怒喝道。
此话一出,满朝俱静,良久,跪着的人里忽然站起来了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人站了起来,只剩仅存的几个与闻家关系匪浅的官员还在坚持跪着。
“好,好得很,不起来是吗?真当朕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不成,”赵覆之看着底下仅剩的几个跪着的人,而这几人正是方才被他点名点到的那几个,怒极反笑,“来人啊,将左大人,钱大人,林太尉等‘请’入天牢,罪名与闻老尚书一般,且待两日后,朝中案件交接清楚后,直接查办!”说完赵覆之直接拂袖而去。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赵覆之这次是动了真气,一时间朝野内外再无人敢替闻家说半句话,就连先前因为此事暂时联合起来的老牌勋贵联盟也再度瓦解,更是无人敢提及今日因为求情被连累革职的几位大臣。
赵覆之其实早在下朝后,原本的气就消了个七七八八,但想着还是要给这些个百官一些教训,愣是阴沉着一张脸,半点不显。
就这么又拖了三日左右,赵覆之也不急着抄闻府的家,也不急着处置天牢里的几位大臣,百官们心中揣揣不安,又不敢上前求情或是打探消息,于是求来求去,最后还是有人求到了赵玄璘的面前。
赵玄璘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当下也不意外也不着急,端着架子,又稳坐钓鱼台装模作样了几日,这才在百官心急难耐之下,悠悠然进了宫。
除了赵玄璘,当日赵覆之还传唤了几个自己的心腹大臣,连带着喝几个政绩不错,官职却不高的官员入宫。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御书房里聊了些什么。
到了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却听赵覆之忽然宣布,只道是裕亲王大度,怜惜闻老尚书年老体迈,以德报怨主动为其求情,将流放与三年不得入仕两罪免了,只消驳了闻老尚书的官职,没收后者家产,闻家上下贬为庶人便可。
但先前替闻老尚书求情的那几位官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官职直接被赵覆之往下撸了好几个品阶,而他们的位置也被后者自己的人顶了上去。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那日与赵玄璘一同进宫的,那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官员,究竟是得了多大的运道。
经此一次,众人再度见识到了赵覆之这个新任帝王的手段,朝野内外再无人敢质疑后者的决策。而继景王与宁国公府后,闻家也成了大魏人人避之不及的一家。
新帝“仁善”,说是抄家,却给了闻老尚书一段时间准备,并未将后者直接逼上绝路,甚至还给与了他们好长一段时间准备,最后才派出了内务府与锦衣卫清查归纳闻家的产业。
算算起来,自新帝登基上位以来,遭了新帝厌弃的这几家里,景王还算是下场最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