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洁白的小鸽子忽扇着翅膀,飞入墨色的夜空中,许岚秋的思绪一片复杂。
先前在她暗中对柳氏的撺掇下,宁国公府许家没有随大流,与那些老牌勋贵共进退,上交家产。
按说景王既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也不是个大度的性子,应当是恨透了他们这些个袖手旁观,在越制风波里,连皮都没擦破的世家,又怎会想到主动将这群英宴主办的好事,让给许家?更何况,越制一事才过去多久?新帝这般封赏宁国公府,许岚秋不信以景王那样小肚鸡肠的性子,对他们许家还能有什么好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不是因为此事就算周旋,也改变不得结局,许岚秋万万不会劝赵玄璘应下的。但既然结局改变不得,让赵玄璘主动去与新帝提,反倒是让景王欠了一个人情。只是没有想到,这对跨辈的情敌冤家,有天竟然也会有互相帮助的时候……
许岚秋想到自己前世与这二人的恩怨纠葛,一时间心中的烦躁倒是抵消了许多。
“新帝登基将满一年,再如何拖下去,也到了该选秀充裕后宫的时候,这群英宴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阴谋,只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多了罢。”许岚秋暗暗叹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赵玄璘入宫后的第二日,前不久才刚刚上门,来给宁国公府送圣旨的内侍官又到了。
会客厅内,高内侍官已经在许璋的“热情”接待中,坐上了主座。此刻前者正端着茶碗,慢悠悠地品鉴着茶水。茶自然是好茶,是许璋为了讨好高内侍,特地到柳氏那扒来的。这不,仅是给一杯茶水,盖碗掀开的那一刻,袅袅的茶香还是弥漫了整个会客厅……
“难为侍郎君还能记得咱家好茶,有心了,”芬香怡人的茶水入喉,良久唇齿间还是一片茶香,高内侍笑得一脸满意。
“高公公若是喜欢,我这便命人给您装一些起来,您老带回去好好品……”许璋立刻有眼色地接话,讨好道。
“那老奴便谢过侍郎君了,”高内侍对许璋这个反应显然十分满意,暗道后者倒是个会来事的,当下也不再磨蹭,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来意,“想必侍郎君也知晓群英宴在即,陛下的意思是,希望由贵府来举办这次的群英会。”
“贵府上,毕竟是曾出过孝贤太后那般女中翘楚宝地,加之景王如今毕竟年岁摆在那,怕是操持不得这般费心的盛典……陛下公务繁忙,按说原是想不到这一桩事,幸得昨日裕亲王入宫时特地提了一句,陛下这才想到,整个京城如今最适合操持此宴的,莫非宁国公府……”
“……陛下能想到鄙府,是我宁国公府上下的荣幸,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不复陛下厚望!”许璋这会儿,已经被高内侍口中巨大得惊喜,砸得忘了自己是谁,跪下连连磕头答应不说,哪里还能记得宁国公府是,才举办过白事不久?
“陛下只是口谕,并未有明令,侍郎君不必太过紧张。”许璋自己不提起府上刚刚办过白事一事,高内侍自然也不会去提醒他,正好省得他多费口舌。
“侍郎君新官上任,正好操持好此次的群英宴,让朝中百官们看看您的能力,也好叫他们知晓,陛下看人的眼光怎会出错?”
高内侍见既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也懒怠再与许璋多说,随口又激励了后者两句,转身告辞。
“砰!”
高内侍一走,许璋几乎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诉给了柳氏,没曾想后者听完这么个好消息,非但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反手还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母亲,此乃好事啊!为何您……”青花的茶盏倒是没有砸到许璋,只是内里茶叶与茶水飞溅了许璋一身,后者满身狼狈一脸委屈,不动柳氏此举是为何。
“蠢货!你怎生如此愚钝?”柳氏刚刚砸了手上的茶盏,可看她的样子怒火却是半分没消,“你难道不知咱们府上白事刚过?你将此事大包大揽下来,可有想过外人要怎么想,怎么看咱们宁国公府?”
彼时许岚秋正好给柳氏请安完,还未离去。
“慈母多败儿,”见柳氏被许璋气得身子都在发颤,许岚秋暗笑一声,面上却做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上前一步连连帮柳氏拍着后背顺气,“祖母莫要动气,气大伤身。“
“此事陛下虽没有明旨下达,但也指派了其身边最得力的高公公过来,说是与大伯父协商,但实际上说是口谕也不为过,倒是怨不得大伯父的……”
许璋没有想到,许岚秋这个他一直没有什么印象的,庶出侄女儿这会竟然会替自己说话。但转眼一瞥见柳氏那阴沉得像黑炭脸色,前者也没工夫多想,连忙顺着许岚秋给的台阶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