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飞贼的和青楼女子在某种意义上有种异曲同工之妙,首先两者吃的都是青春饭,其次到老之后身体都会比普通人更弱不禁风,原因在于姑娘们陪酒伤身,飞贼们伤多要命。
新伤压旧伤,年年复年年,飞流儿年轻时再风头无俩,到老了也只是个一身病还爱哭的老人家而已,外人见到“踏雪无痕”便以为他还在江湖,实际上一身黑衣下的人早换成了他苦心栽培出来的徒儿。
被“苦心栽培出来”的飞天轻好不容易停止叫唤,又开始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师徒俩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比一个煽情悲伤,看得江芷两眼一抹黑,几乎以为自己才是偷完东西又偷袭的那个。
“天色已晚晚辈告辞日后有缘再见。”江芷甩完一套客气话拉起李秾便要脚底抹油。
走到门口,只听那两条腿被包成馒头的小贼抽抽搭搭道:“师父,都怪我,我这一受伤您忙于照顾我也不能去武林大会了,都怪我,我太能给您添乱了。”
飞流儿便叹气道:“说的什么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过是区区武林大会而已,不去便不去了,还稀罕它不成?”
嘴上这样说完,低头时又难掩眼中落寞。
都混到这个地步了,不缺名也不缺钱,缺什么?缺份“尊重”。
昔日大梁儒道文化根深蒂固,无论江湖还是朝廷,都对“正统”二字有着谜一样的执著,哪怕直至如今,元安帝迟迟不立太子的理由也是一句“朕非正统”,而“正统”在哪?最正的两个正统还在北越被女贞人当羊骑呢。
朝廷如此,江湖更甚,名门正派和邪魔歪道间形成了一道极长的分水岭,最直接体现的地方就是由五岳剑派主持的武林大会请柬从来不给下九流之辈。
飞贼,是下中之下。
参加武林大会是中年后的飞流儿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他却要擦肩而过。
其痛心难以言表。
“你好好养着,不要想太多,等明儿师父带你找个舒服的地方住着,暂时不要走动了。”飞流儿对爱徒语重心长道。
说完心一横想着:“罢了!错过便错过!人活一世何须靠个名声过活!”
“那个……”
门口的江芷停住脚步,扭头望道:“武林大会是干嘛的?打架的吗?”
飞流儿缓缓摇头:“老朽未曾去过,不过听人说以前大会上武艺切磋是惯事,而如今仙门式微门派萧条,大家聚在一起吃吃茶聊聊天,图个热闹罢了。”
江芷“哦”了一声,灵动的眼珠转了转道:“那这茶,别人能代为去喝吗?”
半柱香后,月隐星稀。
手持牙牌的江芷哼着小调儿跟在李秾屁股后头,出了山谷才良心发现道:“你脚疼不疼?”
李秾的鞋穿她脚上大了不少,但有总比没有好,她想着,如果他打肿脸充胖子说不疼,她就继续厚颜无耻的趿拉着。
可话音落下不久,少年低哑的声音便传入她耳中,他说的是:“疼。”
江芷的神经像被猛地刺了一下,难以言喻的紧张感缓缓传入四肢骸骨,她鬼使神差脱下鞋道:“喏,给你,以后你心里想着什么就要主动告诉我,不然我就忍不住一直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