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静得出奇,唯有在火中燃烧至通红的木头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不知过了多久,江芷眼皮发沉脑壳发昏,怕所有人睡着留下林婉婉一个会害怕,便先扭头问道:“你困么?”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却让林婉婉眼中滑出两行清泪。
“我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你了。”她抹着泪道,“江姑娘,我怕得要死。”
对方眼泪出来的猝不及防,把江芷所有困神都给刺激没了,她这张嘴生来只会损人不会安慰人,别问,问就是节哀。
但这种场合说“节哀”她又不是缺心眼,所以她结结巴巴半天没憋出来半个合适的字,最后干脆心一横道:“你说,都有谁欺负了你,我过去把人砍了!”
她说的“过去把人砍了”,自然的跟说去地里摘个萝卜一样,洒脱的同时又有点二而不自知。
林婉婉破涕为笑,笑完睁着双朦胧泪眼认真兮兮告状:“山匪窝里有个说话结结巴巴的老男人,年岁估计都和我父亲差不多了,说话好不要脸,居然说要娶我当压寨夫人,若非我趁他不在逃了出来,今夜我怕是……”
后面的话林婉婉脸一热没说下去,但江芷了然她的意思,火苗在心中“噌”一下蹿老高,提起剑便起身:“你说的那个不要脸老男人我知道是谁,你等着,我马上去把他的头砍来给你踢着玩。”
林婉婉身体往前一扑正好抓住江芷小腿,顾不得失态,她仰头望着真心实意要为自己出气的少女,轻声道:“江姑娘,你把砍人的功夫用来陪我吧。”
从离家开始她心上就好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每日血淋淋的立在风里,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使其愈合半分,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她胆战心惊。
可别管有多害怕,她都不敢表现出来,身为长女和长姐,危险来临之际她必须把自己所有怯懦和胆怯通通藏起来,就算身处山匪老窝,她都得一边安慰母亲,一边逗弟弟说:“咱们其实是在玩一场游戏呢,外面那些叔叔假装把我们关起来,是想看我们有多聪明,用多久能逃出去。”
只有在江芷身边,她才有喘口气的机会,不必逞强不必硬撑,心安理得当她的废柴林婉婉。
江芷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一个人需要是什么感受,今日是头一遭。
说来也怪,明明自己才是被劳累的一方,却还莫名其妙说不出个“不”字,只好暗搓搓腹诽:“怪不得书上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滋味太上头了。”
还顺带突发奇想脑补了下李秾用林婉婉的语气对她说话是什么样,画面出来之后没上头,上了一身鸡皮疙瘩。
闭目养神中的李秾突然打个喷嚏,继而慢悠悠撕开眼皮看她:“你是不是骂我了?”
江芷心道:“不是吧这也行!”嘴上义正辞严反驳,“不是!没有!少冤枉人!”
李秾轻哼一声,闭上眼睛懒得跟她计较。
林婉婉哭完心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明明也困,但就是不舍得睡觉,强撑着精神跟江芷絮叨自己在山匪窝里的所见所闻。可见虽然惊吓不轻,却并未受到什么大委屈,否则她哪会留意山大王虎皮凳子上的虎皮是用猪皮染色成的。
江芷打着哈欠:“范家堡还真是菜的可以,居然被这种货色揍得屁滚尿流。”
林婉婉闻言眸光一闪,十分意外道:“外面都传是山匪把范家堡的人伤了吗?”
江芷点了点头,百无聊赖道:“不然还有谁。”
话抛出去久久未等到回应,方才还兴致冲冲的林婉婉此刻居然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