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闲谨慎地活着。
他早就下定决心,如果到了不得不对无辜者举起剑的一天,那到时候,剑先刺中的,一定是自己。
有很多次,他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下去了。可几百年,竟然就这么?慢慢地、日复一日地过去。
他成了陈初的大弟子。他接触了陈初手下各种事物最核心的隐秘。
他成了对妖族举起屠刀的人。但是,长久以来,没有人知道,谢闲的确会举起刀,但他只会给那些妖族放一点血。然后,就用这些血,把准备好的偶人假扮成妖族的样子,将它们埋入阵眼。
法阵欺瞒了天道,让旁人无法发现陈初的真实身份。
法阵也欺瞒了陈初,让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了百年手脚。
直到遇见?凌夜。
原本只是寻常的一天。谢闲给凌夜喂了药,确保凌夜昏迷。他救人,但是是在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同时救人。从第一次放走妖修的时候,谢闲就会给这些妖族刻下法印,确保对方不会将归一宗的事情说出。
然而,此前落在谢闲手上的,多半只是一些寻常妖族。他们或许单独游荡在外,或许出身于某个族群,可是并不是多好的身份。失踪之后,会有零星的人来找寻。可找不到,也就慢慢放弃。
凌夜却不一样。
他是银狼族的少?主,他的识海中原本就有银狼一族留下的强大庇护。
谢闲准备好的法印,在凌夜身上失效了。
谢闲自己却还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和之前一样的事情。等到把偶人放入阵眼之中,谢闲开始琢磨,也许今天离开秘境之后,自己可以下山,去城中喝一壶酒。虽然知道自己一直在救人,但长此以往,谢闲还是会有浓重压力?。
他迫切地需要发泄。灵酒是最不合适的选择,谢闲不确定自己醉灵之后会发生什么?。相比之下,凡人的酒,可以成为一种替代。
他离开了,做回那个凡人眼里倜傥不羁的“谢小仙师”。他笑吟吟地喝酒,笑吟吟地与酒楼里的歌姬谈笑。他看起来轻佻,归一宗里,不少?师妹对谢师兄芳心暗许。然后,又会被“过来人”师姐教?训:与其做这种纯属浪费感情的事,不如多去练一会儿剑。
天色暗了,谢闲带着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他手上拿着折扇。折扇轻轻地摇,摇散了一捧月光。
这个时候,谢闲识海中飞来一道神念。
“师兄速归,”温萍说,“那个狼妖跑了。”
谢闲僵住。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哦,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还是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