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知州有左右两个得力副手,此二人各有心思,一个偏向于金家,而另一个则与金家的对头葛家走得更近,今日来的这人便是和葛家走得近的这位。
玉珠连看都没看那孩子一眼,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而后笑着道:“多谢叔伯长辈们的好意,但不必劳烦各位了,这儿子呀还是得自己生的才好,自己生的才不会吃里扒外做白眼狼。”
金氏族长被毫不客气地驳了面子,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他重重一拍桌子,指着金玉珠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无知的黄毛丫头,你父亲这般年岁,这几年身子骨越发差了,不是老朽说混话,要能生早就生了,你是真想让你爹绝后吗?!你这不孝女!”
金炳天的佛笑一收,也重重地一拍,将佛珠拍在桌上,“大堂兄,你也说了,我这几年身子骨差,经不得你这般吓唬的,这还是在我家堂前坐着呢,烦请按我的家宅规矩来,小点声!我是生不得了,但我女儿会生,等我金姓的孙子出世后,你到了下边以后,记得同咱祖父交代一声,至于我闺女孝不孝,轮不到你来教训评说!”
金炳天脾气一向好,这般突然发怒,众人皆是一愣,金氏族长刚想说金玉珠的婚事那般费力,等生子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的时候,就听得那边清亮的女声笑意盈盈地说:“今日正好各位都在,那就顺便通知诸位,记得下月初八,赏光来府上喝一杯喜酒,算作对玉珠的新婚祝贺。”
金氏族长一愣,被旱烟抢了一口,而后惊呼,“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要成婚了?我怎么不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是他之前早早得知,那定要搅走男方,就像之前金玉珠有过几次合适的入赘人选,但因为不是他满意的人,都叫他暗中搅黄了一样……
金炳天斜睨金氏族长一眼,似笑非笑,“自古婚姻父母之命,我和我夫人都同意了,难不成我女儿的婚事还要向族长你汇报?来人!去叫未来新姑爷来大家跟前溜溜,好叫大伙儿开开眼!”
穷书生虽他这做老丈人也不甚满意,但就如他阿囡所言,与之前想看过的那些相比,这个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那书呆子别的本是倒没有,一口之乎者也引经据典能把人绕晕,用来对付这些除了满腹算计就是一肚肥肠的家伙们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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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的百姓这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又添了新料,宁州巨富金员外家那个十九尚未婚配的独女终于要成婚了,还是招赘婿上门,听说这个上门女婿还是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年轻书生。
有人说,那书生除了一个秀才的身份其实穷得一无所有,碍于金家的富贵淫威,不得与屈服之。
也有人说,那书生才华横溢,俊秀倜傥,正好与金大姑娘的美貌相配,才子佳人,两人是真心相悦的。
外界众说纷纭了好几日,在期待可看热闹的婚礼到来之前,宁州城内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二月十五花朝节,宁州城比往常要热闹得多,这一日城内开放宵禁一晚,许多周边城镇的商贩和百姓们都在这一天里进城赶集,每年都会形成花朝集会。
夜幕降临,集会上依旧人来车往,叫卖声嬉笑说话声不绝于耳,热闹极了,人们大多都带着各色面具,这是宁州花朝节的一大特色。
西大街上,人群之中,有一袭飘逸青衫的出尘身影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尤为打眼,他与周围人一般带了个半张狐狸面具,虽瞧不得适合模样,但此人卓越如仙人般的身形让他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身姿缥缈如仙,三千墨发泄于肩头,身形挺拔却绰约,那不凡的骨骼风姿,一眼便叫人难忘。
他自来往人群身旁经过,他朝着前方步履悠哉,便是走路,那一身神风迥异凡人。
身边路过之时,有一好事男子边走边观望,腹内却秽语,啧啧啧……这般仙姿脱凡之郎,若在那床榻之上,不知又该是何番不同于俗人的姿态,比真当是飘飘欲仙……
此人刚污梦痴想完毕,忽而就见了鬼一般脚下平地一摔,正脸朝下,恰好就摔在了一堆不知何事已静待在那里的狗屎之上,猝不及防张嘴惊叫之下,吃了满满一口狗米田共,紧接着肺门诡异地开始一阵咳嗽,大庭广众之下如见鬼一般把那一口的新鲜热乎,就着被磕断满嘴牙的血水顺着食道咽了下去……
众人在那儿围观惊呼之时,那狐狸面具的青衫男子早已满满走远。
走着走着,男子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摊前一小童扯着父亲衣角大声哭闹,父亲无奈掏出两个铜板给小贩,换来一串糖葫芦递给小童,小童破涕为笑,舔着晶莹的糖衣,被父亲抱着离开了。
男子沉思片刻后在广袖衣兜里一阵摸,摸出了一颗金豆子递给小贩,声音清冷悠长,带着慵懒之意,洋洋盈耳,“要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