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会在黄昏的时候出来散步,带着初见一起。初见很懂事,大多是自己走,偶尔由初雪抱着。她们这对母子,是这里最为悠闲的。其实与这里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没人会介意。
初雪说话总是温柔而轻缓,不是本地人的腔调。但很受欢迎,大家都喜欢她。这村里没人不喜欢她,要说有,也只有村里那个新来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也很少和人交谈,除了教书,别的都不做。有时候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劈柴,便再没了。
这一日初雪带着初见出来玩,与李妈在院子里坐着讲话。李妈家里有一棵很老很大的树,这时节在树荫底下刚好乘凉。
初雪放了手,任初见在院子里玩。她拿了针线,跟着李妈绣些东西。
李妈和她讲话:“你也是命苦的嘞,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又漂亮,一定是好人家的姑娘吧。可惜这世道不好,都要活不下去咯。”
初雪并不答,只是笑了笑。
李妈又讲起别的,夸初见可爱,“村东头那家,新来的教书先生,我看他人不爱交流。但人应该不错。我是觉得,你要是能与他多接触,说不定能成,一起搭伙过日子。”
初雪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不用啦。我心里记着阿见他父亲的,不愿意耽误别人。”
李成暄路过的时候,恰好听见这一句。他步子一顿,指节微微扣紧。
这些日子,李成暄观察了很久,最终确定,阿雪在这里真的很高兴。她高兴的时候的神情,就是那样子,使他也想跟着高兴。
李成暄偶尔同初见说话,说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问他吃了什么,问他学会了什么,会有想问他父亲的冲动,但终究没问出口。怕答案听得难受。
他还是希望阿雪是他一个人的。
李成暄和初雪也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她来接初见,和他寒暄了两句。
初雪觉得很奇怪,从这个人身上感知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但又找不到相似之处。
李成暄没被认出来,这令人很难过。好像从前所有一切都被否认了。
他做过的那么多努力,他们之间的曲与折,真的成为了过去。但转念一想,他没透露出一丝半点答案给她,从前她最不喜欢念书,想来没有头绪也是寻常事。
在他纠结这时间里,初雪已经领着初见走远。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投在路上,李成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安宁。
但这种安宁并不长久。小村庄的宁静,终究被战火打破。
战争裹挟着世间的一切,这种时候,李成暄忽然觉得,算计人心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在这种境况里,很多事情都无力更改。
譬如说,生死。
铁蹄踏破村庄那日,毫无征兆。其实也不能算毫无征兆,毕竟在这时机,谁都隐隐担忧着。但仍旧令人猝不及防。
能跑的都在跑,初雪自然也不例外。她只能顾得上初见,再顾不上雨若。在匆忙逃命之中,和雨若他们走散。
初雪抱着初见的头,孩子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没哭也没闹,反而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