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没谱,”钱叔想敲她脑壳,“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叫跟着你!”
“就是呗,咱也甭指望。”
每次一提这个话题,她就搁那和稀泥,钱叔跟她聊不下去了,端着那一钵大蒜,去旁边桌子上扒。
这边唐起忙完一天回来,殡葬铺的门锁着,里面压根儿没人。
十点多钟,秦禾能上哪儿去?
唐起给她打电话,直到第三通才接,还不是本人接的,里头一个男低音,像烟熏嗓,有些沙哑,喂了几声:“欸,你等一下哈,秦禾在忙,我把电话给她送过去……”
噔噔一阵脚步声之后,唐起才听到秦禾的声音:“喂?”
“你在哪儿?”
“啊!我忘记跟你说了,临时有个急活儿,我现在在殡仪馆……”她话到一半,又对身边人强调,“别乱翻动,你看这个地方一直在流血,先把大血管找到做结扎,手术刀给我,递个托盘过来放骨片。”转而又对电话里的唐起说,“今晚两名逝者,要做防腐和整容,我肯定忙一宿,你就别来了,回自己家住吧。”
唐起听得头大:“你自身的情况还没稳定就出去做事?”
“禾姐,”电话那端有人喊她,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实操经验屈指可数,“我这边的逝者脸上好长一条口子,凌晨还要化妆,你能不能先帮忙做个皮下缝合,我技术不太行,这种面部的创伤恐怕缝不平整。”
“好。”秦禾应下,对唐起道,“我在忙,先不跟你说了。”
唐起还没来得及出声,通话已经切断。
他握着手机在殡葬用品店门口站了须臾,驾车开走。
尘烟扬起,斜街的夹角有块路灯照不亮的地方,隐着一道佝偻的身影,戴线帽,大半张脸裹在衣领里,露出一双阴翳的眼睛,上眼皮松弛的耷拉下来,盖住半颗浑浊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住绝尘而去的车尾。
钱叔今晚收摊晚,拎着几包垃圾拐进来扔,他不疑有人,差点撞上,狠狠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一个劲儿唉哟唉哟的叫,垃圾袋坠到地上,沾着油污的纸屑散出来,他赶紧弯腰收拾:”怎么站这儿,大晚上的,这么黑,吓我一跳。“
老人捂嘴闷咳几声,手上戴一只黑线手套,没搭钱叔的腔,而是垂着眼皮,弓腰塌背往外走。
踱到刚才唐起停车的位置,她顿住脚步,抬头盯了眼殡葬用品店的招牌,又亦步亦趋地往前蹒跚。
凌晨四点五十三分,秦禾忙完从殡仪馆出来,想扫辆小黄车骑回家,打眼却看见旁边停着辆玛莎拉蒂。这个时间点较早,一些参加吊唁的亲朋家属还没到,殡仪馆的车辆少,玛莎拉蒂又停得难以忽视,秦禾一眼就看见了。
她起初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走近,当看到睡在车内的唐起时,秦禾意外了半响,抬起手,屈指敲了敲车窗。
唐起即刻醒转,眸子猩红,眼白中拉满血丝,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把放倒的椅背立起来,降下车窗。
秦禾:“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唐起刚醒,嗓音低哑,惯性地瞄了眼腕表。
居然在这儿待了一宿,这答案让秦禾有点吃不消:“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