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温浓夹在中间,心叹鸡汤终究是喝不成了:“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问我作甚?”

    温爹虎目圆瞪,面色逐渐黑了下来。温浓懒得与他再装,插起腰说:“我就是不想入宫,我更不想替温宜入宫。我若这么跟你说,你会答应吗?”

    “你!”温宜气得直跺脚:“你作梦!”

    温浓没有理会温宜,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温爹,面露哂色:“是。我自知比作梦还难,也就没必要说。”

    事到如今她爹还能想不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能想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么?只怕她爹比陈氏门儿更清着呢,倘若装傻能够过得更加心安理得,谁人何乐而不为呢?

    “你怎么就不懂?”陈氏生怕温爹临阵退缩,抢着开口:“留下宜儿,将来嫁去杨家,咱温家再苦再难还有她的夫家扶持。日子过得好了,你爹才有办法替你张罗关系,才能令你在宫里不那么吃苦!”

    反正姐妹俩谁人入宫都是遭罪,非得去一个的话,难道不该是温浓?陈氏咬紧牙关:“可若是留下你,你能替你爹争取什么?你又能替你妹妹争取什么?你能为这个家做得了什么?!”

    温浓像是被逗笑了,双唇一扬,勾起一抹凉薄之意:“就算留下温宜,凭她那副脑子,她又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你别瞧不起人!”温宜暴跳如雷,险些又要动手抓人。

    陈氏上次吃了暗亏,深谙谁先动手谁理亏,死活拦着她。温浓退开一步,踢了踢脚边的漆木箱子:“还有那个姓杨的,区区北垣城门郎,还是他爹顶的军职,在这遍地皇亲贵戚的京城首府,尔等小卒又算得了什么!”

    温爹终是听不下去了:“你给我住口!”

    温浓顿声,目光转向她爹,陈氏母女齐刷刷也看了过去。

    “再小的军职,他也是你爹的上级。”温爹面色阴沉,神情颓败:“而我,才是真正的无名小卒。”

    “是我碌碌无为,只会看人脸色,毫无作为、毫无出息。”温爹眼里带着湿意,嘴巴苦涩:“宜儿与你之间,我只能选择她而不是你。不是因为你不好,是阿爹什么也争取不了,是阿爹什么也给不了你!”

    “浓儿,是阿爹对不起你。”

    温浓双目一闪,时而悯动,时而讥讽,最后沉淀下来,化为沉静:“你要卖女儿,不必惺惺作态,尽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温爹痛苦的表情一僵。

    “你怎么说话的你!”陈氏指着她跳脚:“你爹都是为了这个家,你爹也是为你好!”

    “他为的是你的家!”温浓高声盖过她的尖叫,狠狠瞪她:“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温爹再无可忍,扬手在她脸上重重甩下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仿佛打落了整个世间的声音。

    他平时很少动怒,再生气也不曾打过谁,陈氏和温宜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耻笑都忘了。温爹打完这巴掌,似乎才觉得偏激过头,嘴巴微张,欲言又止,不敢面对。

    但温浓低头捂脸,她深深呼吸,复而抬首,长长吐气——

    “你是我爹,我甘愿受这一巴掌,不会像回温宜那样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