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薛雯抬手就捶他,沈尧也知道自己是办错了事了,忙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服侍人家,薛雯被噎得两颊飞红妙目含泪,吭吭唧唧把着他的手咕咚咚灌了一盏,才算是勉强顺了下去。

    这人一不通百不通,伺候茶水也是不得要领,薛雯没好气地揪出帕子来抹下巴颏儿,气冲冲吩咐道:“再给我倒一杯来!”

    沈尧却不知为何在发怔,耳根也是红红,非得又吃了一记粉拳,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去倒茶,去是去了,仍忍不住又回味起薛雯刚刚眼泪汪汪嘤咛着扶着自己的手腕喝水的样子,起身时差点儿把椅子给带倒了······

    薛雯傻乎乎的一无所觉,还在那儿大拍巴掌笑话人家呢···沈尧摇头失笑,岔开话题道:“我今儿进宫的时候还路过了诚安公主府,看样子,已经差不多停当了。我左右闲着没事,就进去转悠了一圈,倒是听说移的几尾锦鲤死了一多半儿,大殿下正发火呢,我就溜出来了。”

    这倒是新闻,薛雯好奇之下又追问了几句,还笑道:“大皇兄还是聪明,如今瞧着三皇兄······”

    提起薛昌煜,薛雯忍不住撇了撇嘴,才继续道:“我看是已经半疯了,满宫里就她们母子在上蹿下跳地现眼,最可笑的是,倒也没见蹦跳出什么结果来。所以啊,还是修房子清省,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沈尧也跟着鬼笑,如今有脑子的人都拿贤妃母子当笑话呢,倒也没什么,要真是有什么,要真是敢做出私联朝臣、运筹操作的事,死不死的,倒也叫人高看一眼,可薛昌钰却是只是那一句话,“没蹦哒出个什么结果”,就也唯剩下可笑了。

    闲话间手底下不停,薛雯正抄写着呢,弘德殿忽然来请了,没头没尾的也不知是何事,瑞银服侍着她换了身衣服,沈尧陪着过去了。

    当今圣上薛铎仁四十出头年纪,因勤练弓马而体格高大壮硕,正提起悬腕在练一幅字,远远望去,果然是有“龙威”二字。

    明安公主入弘德殿是无须通传的,皇上写完收笔一抬头,才见女儿已在眼前了,便笑着接过伺候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瞧着瘦了不少?你管宫务有功,近日又更辛苦,朕当赏你才是。你看看父皇这几个字如何,若还瞧得上眼,就拿去挂吧。”

    听话听音儿,薛雯一听就知道皇帝宣她何事了——必是王太后告状抱怨了···忙一福礼,狡黠道:“都是女儿的不是,服侍皇祖母不尽心,劳累了父皇的耳朵了。”

    薛铎仁点了点她,也不接话茬儿,只示意她看字,薛雯隔得老远就看见皇上用的是什么笔,自然知道写的是大字,便也省事没绕到桌子里,告了声罪上前两步,歪着脑袋细看。

    皇帝冷哼一声,讥道:“懒丫头,走这两步也不舍得。”

    薛雯也不胆怯,两脚钉在地上一般,当真是一步不肯多动。

    看时,见纸上写的,乃是“长乐无极”四个字。

    皇上得名师大儒教导,写的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意头更好,是一朝天子难得的慈父之心,薛雯一看眼睛就亮了,连忙谢恩。

    皇上见了甚有成就感,自然也喜欢,朗笑道:“你有孝心是好事,只是,须知直言劝谏也是行孝。母后年纪大了,倒是惯爱闹小孩子脾气起来,有时候么,也没那么好应对,你是好孩子,朕知道你素有分寸,只是你的分寸···倒可放宽一些。”

    薛雯闻言福至心灵,偷偷冲沈尧得意地眨了眨眼,方笑着恭敬道:“是,明安领训。”才正经了这一句,就又皮皮赖赖道:“只是,如今看来父皇不该写这四个字呢。”

    她说的新鲜,皇上也不由起了好奇之心,道:“哦?那依二公主的意思呢?”

    都是玩笑,沈尧在一旁也忍不住玩笑,道:“圣上还问?她必是没有好话的。”

    薛雯听他开腔柳眉一竖,嗔道:“呿,我怎么没有好话?便是,‘奉旨跋扈’四个字,不是好极吗?”

    薛铎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龙颜大悦,忍俊不禁道:“好好,你敢奉,朕难道还不敢颁吗?你就等着,可别不敢领受!”

    一旁的奴才们,自然也是忙不迭凑趣儿,一时笑声连连,哪还像平时的弘德殿一片肃然。

    大太监周连心道:“怨不得是这一位呢······却说谁到了九五至尊面前,不是屏气敛声鹌鹑似的呢?便是另外的那几位殿下,儿怕老子也是正理,何况这是皇上。唯有这位被养到现今——她被捧着,自然是这样的性格,是这样的性格,自然有人捧着,也就更得皇上青眼,这也是时也运也命也,人与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