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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一章误解

    如果说悲凉,短短半个多月,热内亚城上万人死去,曾经的商贸之都变成*人间地狱。如果说幸运,现在,哀伤仍在弥漫,通往天国的钟声依旧响起,城市却恢复了生机,你可以看到一种火鸟再生后的自信,苍凉沉稳,绵绵无尽,不再惧怕风雨。

    清冷的晨光扫去雾气,从港内战舰上眺望,一座座巨大的船坞重新首先醒来,船台、脚手架、锯木厂,工匠们秩序井然打理起自己的活计,周围虽有零星的身影矗立,却不是监视,而是保护。城区,阵阵尘烟弥漫,一座座古旧的房屋倒下,却不是毁灭这座城市,而是给予他新生。

    贵族和富商出大头,工匠和行商出小头,市民出工,大家正按照少数幸存瓦本政务官的规划建设新城区。下水道,汲水管,市场,作坊区,一切将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当然,城市中心区会空出足够的场地,即便热内亚寸土寸金。因为这里要建一座教堂和附属广场。鲍西亚?迪米特里大教堂,不,一定会改名的圣鲍西亚大教堂。

    虽然热内亚已经有四分之三的神仆和修士踏入天国之门,但虔诚不会因此而松动分毫,反而更加执着,很多人有信心用灵魂和行动延续苦难中的纯洁,见证绝望中的坚贞。

    这一切似乎与那个喜欢大声咆哮的金色身影无关,虽然他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也许是因为他活着,也许是应为他背负着不可言传的使命,也许是…,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关注这一切。

    刘氓坐在海边的小山丘上,静静看着无尽沧桑,无悲无喜,物我两忘。这不是什么修行的境界,而是因为他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一艘快帆船停在附近,船上的侍从和近卫队员垂头丧气,不敢吭声。几名政务官来了又走,无言以对。

    巡视完刚刚建立的孤儿院,西尔维娅等主教带着修女萨比娜和应该是黄胡子侍女的佩特拉来到山丘下。默默看了一会那孤独的身影,西尔维娅心中有些缭乱。她不知道这身影是熟悉还是陌生,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

    她已经知道,无论是暴虐还是刚毅,无论是虔诚还是古怪,这位皇帝有极其脆弱的一面。这脆弱能让他创造身后的奇迹,也能让他本人陷入沉沦。也许该给他一段平静期,但他所应背负的困苦无人能承担。

    不知站了多久,西尔维娅还是默默走上山丘,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海天浩荡,她心中的茫然为之一畅,又很快被点点帆影,声声鸥鸣带回现实。天国无限美好,心灵的救赎却要在人间苦难中磨砺。

    “亨利,你在看对面的普罗旺斯么?”长久的历练,或者还有身侧帝王的影响,西尔维娅已经明白,虔诚之路同样需要策略,越接近时间的唯一越是如此。

    “没有,我只是随便坐一会。”刘氓心中的平静被扰乱。感觉西尔维娅似乎要在身边坐下,他不由自主的让出老远,然后平淡的问:“你不是要赶往梵蒂冈么?听说…,嗯,听说女修会为这件事做了很多,教会应该借此进一步确定你们的地位。”

    摇摇头,西尔维娅说道:“我们做的太少,在这段时间能做的更少。我们只能减少灾难造成的创伤,无法阻止灾难延续。你可能不知道,维西、布尔日甚至奥尔良都发生疫情,法兰西和波旁设立的防线已经失守。里昂和布雷斯难民大量涌入阿尔萨斯,弗莱堡亲王和阿尔萨斯伯爵实行了严厉的政策,加上寒冷,那里已经是…”

    刘氓心中的池水波动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淡淡的说:“阿基坦和那不勒斯不是很好的参照么?这里的情况也该传出去了吧?英诺森在阿维尼翁,他们各方面条件都具备,怎么还会弄成这样。”

    西尔维娅苦笑一下,无奈的说:“亨利,我不知道。你在瓦本建的政务署看起来没什么,有些人甚至说,也就方便你搜刮商人和平民。可遇到这种事情,加上虔诚亨利会,各地的局面似乎很容易就控制了。他们不一样。你可能想不到,在法兰西,大多数小领主、市民和农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难民到来,看到身边的人大量死去才慌了手脚…”

    刘氓咧咧嘴,没吭声。这的确是他误会了。他以自己瓦本的状态考虑别人,忽略了所处的时代。对于法兰西等分封体制下的国家来说,领导层即使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具备应对的能力,连相应的信息都无法通达。不知萨克森会怎么样?

    西尔维娅不给他胡思乱想的空间,继续说:“教会传来消息,佛罗伦萨的情况已经无法控制。为进行封锁,斯福尔扎、布锡考特、厄尔申格、于尔根等人只好自行决定,抽调近卫军和国防军进驻佛罗伦萨周边各地。现在,忠于英诺森的贵族重新联络,他们处境很难。”

    刘氓纳闷的看了西尔维娅一眼。这说话口气和思维方式怎么像个领主?随即,他想通了。女修会已经成为遍布全欧洲的组织,作为会长,她的身份已经超越不少大领主。

    “他们能处理好。”刘氓嘟囔一句,继续欣赏大海。

    西尔维娅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个身影,看到许多嘈杂的画面。那身影应该是身边的男子,又像是另一个女人,甚至像是自己。孤独,不羁,自信,茫然,虔诚,罪孽,悔恨,期盼,各种感觉和情绪毒药般混合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萨比娜早已熟悉这情况,立刻走到西尔维娅身边,拉住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她颈后轻轻揉捏。

    偏头疼么?不记得她有这毛病。刘氓诧异的看了一会,然后看看一边的佩特拉。可惜佩特拉似乎也习惯这一切,正低头想心事,没注意到他询问的眼神。摇摇头,刘氓继续看风景,似乎没什么事情能给他的平静带来扰动。

    过了好一会,西尔维娅恢复正常。见刘氓不为所动,她莫名感到心酸。不过她很快记起自己的身份,想了会,犹豫着说:“亨利,你知道的,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灵魂纯洁无暇,因此我们才要经受世间一切考验。但主给我们留下了救赎的途径。你看,有些人的生命平平无奇,有些人甚至陷入深渊,他们不仅要接受地狱的折磨,更会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有些人就不一样,他们…”

    刘氓扭脸看着西尔维娅,嘴角露出些讥诮,让她无法再说下去。过了一会,他恢复平静,平淡的说:“你是不错的神仆,可惜,我不想接受什么指引。你也没必要顾忌。是的,鲍西亚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的确不负责任。可这又怎么样?离开我,这世界会有什么改变么?我是一个君主,我累了,我想休息。”

    西尔维娅语塞。她想不出该怎样劝解这位陛下。也许萨克森的汉娜可以劝解,也许克罗地亚的让娜可以劝解,绝不是她。一阵委屈掠过心头,她却因此平静下来,笑笑,接着说:“我听说佛罗伦萨的埃莱诺娜给教宗写了信,不知道你收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