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没兴趣一直听向晚两人扯生意经,正当他埋头吃了个半饱时,接到寿儿的暗示,便说想要出恭,放下筷子出了雅室。
去茅房转了一趟,向星他们隔了两间屋的包房们突然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男子,只见他一边后退,一边对着包房里的人谄媚行礼,“如此,就有劳世子爷多多费心了,下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向星听见“世子爷”三个字,装作不经意转过头往里一看,果然坐在主位上的,正是自那日青州福元寺一别,已阔别两年之久的长春侯世子郑卓然。
向星的脚底下像抹了油似的,立马拐了个弯儿,他技开挡在门口的那名男子,冲郑卓然响亮地叫道:“叔!”
郑卓然正喝着旁边那人敬他的酒,被这声“叔”震的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向星那张写满了喜气的脸。
两年了,当初那个竹竿般的瘦高少年褪去了身上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然而那声“叔”,又让他露出了在亲近长辈面前才会有的跳脱。
当年折戟青州,是郑卓然不愿提及的耻辱。
办砸了差事,连累着皇上在郭党面前颜面尽失,他自己也受了责罚,丢了原本的禁军副统领一职,被丢去了皇城司那种肮脏地方做都统。
若不是想着手握皇城司能替皇上监察百官,他堂堂长春侯府的世子,开国功臣之后,又怎会甘愿背上“天子鹰犬”这等不光彩的名声。
那伙偷盗官银的贼人十分狡猾,自那次后就一直蛰伏,仿佛滴水入海消失的全无影踪。
就连皇上在渐渐坐稳皇位侯,也放弃了对这件事的追查,唯独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两年来,郑卓然一直没有放弃暗中追查此事,可惜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件事夜夜在他心里盘横,以至于成了心魔,今日乍一见向星,仿佛又将他拉回了福元寺门口的那场冰冷的大雨里。郑卓然周身不由释放出冷冷的寒意。
坐在他旁边满口恭维的官员似乎酒多了,迟钝地没有感觉出郑卓然的不快,双眼迷蒙地看向向星,“这是哪家的孩子,竟跑到这里找叔来了,你怎么不找爹?”
“去去去,快出去,我们这儿可没有你的叔。”说罢,他自觉方才的话十分幽默有趣,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将脑袋凑进郑卓然道,“您说是吧,世子爷?”
“黄大人酒多了,竹叶,你带他出去吹吹风,醒醒神。”混着的酒气让郑卓然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尚在兀自乐呵的黄大人,淡淡道。
“是!”小厮竹叶上前,二话不说拎着黄大人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
黄大人一个激灵酒醒了,这才意识到郑卓然沉着张脸,他用力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子,“是下官说错了话,都怪下官这张臭嘴,世子爷息怒、息怒啊……”
可惜已经晚了,竹叶已经将他拖了出去。
向星见郑卓然发作官员,却没有丝毫不安,只见他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上前行了个礼,“真巧,叔,想不到您今日也在樊楼吃饭,几年不见,您可一点儿没变,还跟从前一样威武帅气。”
郑卓然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用方才对黄大人说话的那种口吻道:“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也不来长春侯府替张帖子,莫非你这声‘叔’只是嘴上叫叫不成?”
有黄大人这只“鸡”在前,若是旁人早就吓得腿软了,可向星是谁,一向不会看人眼色的,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叔,侄儿这回进京是来考武进士的,府上老爷子这不是做着兵部尚书吗,想着避嫌就没敢上门给您添麻烦,只在年节时送了节礼过去。”
“前日考完试,回去睡了几天,今日刚出门便在这儿和您偶遇,咱们叔侄真是扯不开的缘分啊。”向星说着,又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