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夏掀开身上的毯子,跳下床榻,脚下伤口的刺痛让他吸了一口凉气,他坐在榻上,翘起那只伤脚放在膝上,沉吟道:“自大陈建国以来,已有十余年无战事,我听闻一些文臣武将收授贿赂、私吞土地,其中定然有知行院一系官员。”
“这些事情之所以没暴出来,是因为宰相丁奉元压了下来,可是丁相年岁已高又久病缠身,陛下极可能让他告老还乡……这宰相的位置,除了父亲您,满朝文武中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接下来……陛下极可能任命您为宰相,来对付知行院一系官员……”
崔逸忠听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展颜笑道:“夏儿不愧是智计百出,咱们要未雨绸缪先行动起来,知行院一系官员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的证据,我会让人暗中调查收集,以防打草惊蛇。”
他握紧拳头,轻轻敲打在自己腿上,面露狠戾之色,又蹙眉道:“不过圣心难测……如果陛下另立宰相,不再重用我们崔家,咱们就要另想对策……你联系家里负责西凉那边的人,让他们通知阚成皇子出兵进攻大陈,这些个狼崽子,收了咱们那么多银子,也该替咱们办点事了……”
…………
夕阳斜照,黄土被风吹的卷起灰尘飘向远方,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几匹无主的战马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几名大陈国装束的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可以看出,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残阳如血,肃杀的风拂过边关,兰州永登县前帐大营里,方易之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他的衣衫上血迹斑斑,一旁的军士小心地解开他的上衣,只见前胸后背有十余处伤疤,右肩有一道狭长的新增刀伤,皮肉反卷,还在丝丝渗出鲜血,右胸有一枚三角箭头,没入肌肉。
军士把一柄小刀在火炉上炙烤,待稍微冷却后,谨慎地把箭头剜出,方易之胸口顿时血流如柱,他紧咬牙关,颊肉高高凸起,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军士手脚利索的取过干净的纱布,用力摁住伤口压迫止血……
方易之黑了不少,皮肤呈现出古铜色,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胡子拉碴,原本温和又澄净的眼睛,时而望向远方,眼神像鹰一般锐利。
才一年时间,原本文质彬彬的翩翩书生已变成沉稳刚毅的军人,他壮硕的胸膛急剧起伏,忍受着胸口的疼痛,微微蹙起眉头。
良久,那军士包扎完毕,说道:“方统领,您旧疾还未痊愈,如今又添新伤,请务必休息几日,养养身体!”
方易之摇摇头道:“如今形势严峻,正是最需要打探敌情的时候,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快去请雷候正、张候正过来谈话。”
那军士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领命离开,方易之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风扯着旗幡猎猎作响,营帐外拴着的几匹战马不安地抖擞着鬃毛,四蹄踢踏。
方易之攸然变色,他顺手抓起身旁的长刀,一个箭步冲出帐外。
西风烈,日暮迟,方易之神色凝重的望向远方,片刻,他俯下身去,一手握刀撑住身体,耳朵贴在地上,不多时,脸色剧变,一跃而起,大声疾呼:“敌袭,示警!”
很快有许多军士涌出帐外,所有人拿起武器,神色戒备的四处寻梭。
地面隐隐颤动,渐渐的颤动愈发明显,似乎有无形的巨锤在捶打着大地。有经验的军士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这是成千上万匹战马奔腾才会引起的大地震动。
随着苍凉的号角吹响,远方的天际尘土飞扬,地平线上升腾起一片乌云飘过来……
“快举狼烟,示警沿途各郡!”
方易之大喊一声,声音很快淹没在风中。
天际那片乌云铺天盖地的涌过来,隐隐约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大军疾驰而来,衣甲铿锵,刀枪如林,无边的杀气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