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暄说话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柳季榕没听清:“啥?”
陆暄暄不说话了,加大力道又拍了半晌的门板,里头仍听不见半点动静,于是,她回头看向柳季榕:“里面一直没人应,想必郎中不在家,我们找找别的医馆。”
陆暄暄重新登上了马车。
这是自她醒来之后第一次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车夫很快又重新找到了一家医馆,这一次叫门,里头很快有人答应,郎中点了灯,从里面歇下了门板,让他们进来。
陆暄暄和车夫扶着柳季榕进来,柳季榕把脚搭在了板凳上让郎中诊治,这会儿伤口已经肿了,药粉洒在伤口上,疼得他差点儿哭爹喊娘,郎中将柳季榕的患处包扎好,嘱咐了他不能沾水,又说了些平日里忌口的食物,坐在案前给他开了内服的方子。车夫先扶着柳季榕回去了马车,陆暄暄给银子的时候,微微探身,把声音压得极低问那郎中:“大夫,华佗堂您可知道?”
郎中手里的毛笔一顿,表情挺不屑的:“知道,那里头就一个坐堂医,名叫小华佗,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你问这干什么?”
陆暄暄挤出个笑容:“我就是好奇,听人说过他医术还行。”
郎中意味深长的哼哼笑了笑:“学医之道,虚静为宝,虚静之道,在于修心。”
陆暄暄听出了郎中话中的讥讽之意,道:“您的意思,是那小华佗人品不济?”
郎中起身去抓药:“我也是听说罢了。那年轻人从前是从大户人家被逐出来的公子哥儿,好像是薛家,南沈北薛东王西张,这都是各地行医的大世家,家里头都是出过无数个给皇帝当差的太医的名门。咱们北方的薛家,说的就是他们家。他沦落来了咱们这儿,大概是怕给薛家蒙羞,自称小华佗,开了一间华佗堂。”
陆暄暄一怔:“那小华佗为何被逐出来?”
郎中回头看着陆暄暄,脸上的不屑更甚:“听说跟家里的丫鬟不清不楚。大户人家不就是那么点事儿么。不过,行医的家庭,又是他们这种大世家,门风最为森严,这种丑事焉能容忍,大概觉得他平日里又纨绔不吝,所以就被赶出来了呗,让他自学成才,也是为了锤炼一下。”
陆暄暄晃了晃神,又问:“您怎么这么清楚。”
郎中一笑:“小华佗去当铺当东西,跟当铺的掌柜的提起过,咱们这小地方,那当铺的朝奉是我大侄子,被他听见了后来私下里跟我聊起来过。”
陆暄暄接过了药包叫了银子,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去,游魂一样上马车,脚下一软,险些栽了个跟头。
车夫:“秦大嫂,小心啊。”
这声秦大嫂又像是迎头一棒,把她打醒了。
陆暄暄上了马车。恍恍惚惚的坐在昏暗的车里,十指冰凉。
陆暄暄自知从前是从大户人家被逐出来的,教她认字的人是谁,她不知道,可是柳季榕从前说过的话也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大户人家里分内外院,内院只有丫鬟伺候着,男丁下人是不得入内的,所以教她识字的这个人,很可能是主子。
她想起了那首由药材组成的歌谣,于是,陆暄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柳季榕,定定的给他哼唱着:“半夏登重楼,望连翘,素问何当归,白芷难书,黄连心苦,皎若天仙子,微如地肤子,南合欢,北续断,独守宫,星河转,梅子熟,回身已是白头翁。”
歌谣唱完了,她看向柳季榕,一字一句的去问他:“这首歌谣,你可曾听过么?”
柳季榕扬起眉毛:“没听过啊,不过还挺好听的,这里头都是药材吗?”
“什么?!”陆暄暄“噌”地一下站起来了,她个儿太高,直接磕了脑袋,“哎哟”了一声,捂着脑袋又坐下了:“什么?你没听过?这不是兔儿山上放牛的小孩子都会唱的歌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