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阳山往南便是南越,也就是后世的广东,横浦是通向豫章的必经之路,而湟溪更在南方,直逼南越人聚集最多的地区,番禺。
《周礼》云,九州之外谓之蕃国,番禺,便是“番人蛮夷之地”的意思,这名是还是楚国人取的。
总之,修筑并控制三关,是秦军能再度南下的前提,横浦关到湟溪关之间的道路为扬越梅氏所断,已经无法通行一年了,迟迟未能打通。
眼下阳山关又出事,这就意味着,秦朝通往南越的道路完全断绝,别说重新推进,联络上那些贾和撤军时,丢在各地的秦军营寨,就连驻守湟溪关的三千人,也被隔绝在外,孤悬异域……
“如此说来,阳山关得立刻收复才行啊。”
子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难怪黑夫在去灵渠的路上,乍闻此事,立刻调转马车,往这边疾驰。
按照贾和的说法,那群奉命在五岭山间拓宽道路的楚籍徭役、刑徒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本就不服管束,更与越人勾结,意欲谋反,故杀吏夺关。
贾和认为,此举不可饶恕,应该立刻发兵,将那群叛贼拿下,尽斩之!
听上去没毛病,但但黑夫却摇了摇头:“吾恐大军之忧,不在阳山关,更不在南越,而在这萧墙之内啊!”
子婴一愣:“君侯此言何意?”
“监军没有发现么?”
“发现什么?”子婴不明所以。
黑夫笑了笑,让御者桑木带人去屋外看守,勿要使任何人靠近,这才问子婴:“监军方才入营,觉得此地,与武昌营、长沙营有何不同?”
“不同之处?”
子婴沉吟,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异样的地方,比如营地不太规整,沿途看见的士卒都是垂头丧气的,哪怕对他们说,朝廷赐每人一级爵,也无人欢呼。
总之,营中弥漫着灰色的悲观气氛,这在黑夫整治过的武昌、长沙两营,是看不到的。
黑夫解开了谜题:“古人云,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武昌营之兵乃新募,故当一鼓,士气高昂。长沙营之兵久顿当地,受疾病所扰,近来服药治愈者甚多,士卒看到希望,士气稍振,故当二鼓,士气衰而未竭,尚可用也。”
“唯独这郴县营,在岭南驻扎整整一年,屡遭越人袭击,伤亡不小。恰逢西路军败,粮道被断,他们不得已撤退时,损失更加惨重,死伤上万。回到郴县后,却被告知不得归还,身心俱疲,师老生怨,故郴县营之兵,当三鼓之气,士气已竭。”
“一支士气枯竭的军队,是打不了仗的,若以严刑峻法强行驭使,让彼辈开山筑关,南下与越人死斗,既然前进后退都是死,结果便只有两个。”
黑夫拍了一下掌:“要么溃散逃亡,要么引发反弹,就像阳山关的徭役兵变一样。依我看,这郴县营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会生乱!”
“不……不至于此罢。”
子婴听得冷汗直冒,郴县营驻扎着两万多人,他们还身处此地,一旦引发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黑夫嘿然:“怎么不至于,公子扶苏为将时,不也闹过一场营啸兵变么?眼下的情况,可比那严重多了。监军,你我现在,就坐在一点火星就能着的木柴堆上啊!”
子婴悚然,一时间,还真感觉屁股发烫,他有胆量拖着病体,跟黑夫到处走,做好监军的职责,但不意味着他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