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经年,为兄为弟都忍不得要挽袖对泣,执看泪眼迷蒙。彼此互道安康,互问近况温寒,又述家中高堂子弟安好,一时间言之不尽,饮泣难休。
今日程潜之所迎之长兄即有琢湖程门昔年长子,原名程泽之。在琢湖程家被天子罢黜官爵逐出帝都之年,程家长子泽之违背父命,执意以宫奴之身留侍东宫,而不肯与族人同去,惹得程父大怒,故而夺其姓氏,逐出宗族。
程泽之自十岁起为东宫伴读,与东宫之君亦师亦友,十五岁时被贬为奴留侍宫中。东宫太子悯其忠贞之心,赐姓为“师”,名为“源”,仍以师长之礼敬之待之。直至东宫冠礼之年,又特地央请天子隆恩去其奴籍、赠其官职,而使其得以再次行走朝堂。又经多年历练磨难,而今这位师源先生已然官拜御史台侍郎之职,有东宫储君在朝堂之上为数不多是腹臣之一。
程家兄弟述过别情,又互致相逢贺酒,书童奉上青芝陈酿,师源饮之回味,不免又惹思亲念乡之情,又有一阵热泪盈眶,自嘲道,“多年不识青芝味,入喉惊醒思乡梦。为兄背父弃族,委实惭愧之极!”
程潜之只怕又添悲情,忙另议世事,“帝都岂无青芝酒?我闻此酒乃有东宫最爱。年年皆的各方士族学子献予东宫……”
“三弟年轻,尚不知何为近乡情怯,纵的满巷青芝酒,我又怎敢贪恋,只怕泪沾衣巾惹人笑。”说时这位程家长子又抬手轻拭眼角,强笑一声,“为兄连日赶路,甚有辛苦。且此身负的机密要文须速呈东宫殿下,不若与三弟边走边聊,也好省些时光?”
程潜之连忙应诺,“但凭兄长吩咐。”又问“可要湿巾洁面?我已令小童备下……”
师源摆手推却,“鬓上堆霜,又何惜风尘满面。早已过了粉饰颜面之年……”
二人遂嘱书童牵马,彼此挽臂执手、并肩同行,往越都城门而来。
程潜之早已讶异兄长之憔悴不堪,想他正当青年,可有一眼望去却似倦倦老者,不免忧心再问,“兄长在帝都,一切可都安好?我闻二哥信上的说:长嫂去年里又为兄长喜添麟儿,如今兄长也有儿女双全,怡乐之年,家中用度可还宽裕?”
师源笑答,“都好!都好!只可怜一双小儿无能拜谒祖父,不知何年……”他转头望望程潜之,撑笑继续说,“我不知三弟会在越都。若非殿下提及,此回连三弟之面只怕也难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