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规模,比之程家要大上不少,但就其在京城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尚不及程家于绍南的三分之一。挂着沈字旗号的马车连普通的贵族通行特权也不能完全保证——在经过二门的时候,竟然有城卫收钱。
尚算是熟悉贵族生活的程晋州不由睁大眼睛。这种事情别说是在强调身份差异的大夏朝,放在更成熟的时代,挂着特殊车牌的先生被高速公路收费站拦在当场,怎么发飚都算是正常,让他没想到的是,林伯规规矩矩的交了钱,沈聪也是一声不吭。
“皇上的规矩。”沈聪同学心虚的解释了一句,觉得自己在乡下贵族面前丢了脸。
“我以为贵族不用交税。”程晋州不咸不淡的损了他一句,刺激一下鼻孔朝天的沈家公子。
实际上,不仅贵族不用交税,官员不用交税,有功名的先生们不用交税,星术士协会承认的星术士也不用交税,如此种种,使得开国数百年的大夏朝内部形成了庞大的免税阶级。从好的方面说,也是这个免税阶级支撑着国家正常的运作——没有好处,谁会支持皇帝陛下过幸福的逍遥生活。
沈聪因为愤怒而微红着脸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想钱想疯了,京城还好,只是设卡收钱,河西才糟糕,听说转运使要试新的税法……”
“这些你都知道?”
“没有尿不湿的马桶。”沈聪总算是摆脱了适才的话题。
程晋州与刘斌的关系可谓密切,他也没有其他的途径去了解朝廷新闻,趁机细问了起来。
17岁的少年正是需要他人承认,渴望表达的时候,程晋州只做出适度的表达赞叹,就能让沈聪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后者面对一个13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手舞足蹈中兴奋的满脸涨红。因为城卫们带来的丁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时间,沈聪同学甚至觉得,自己的新同学知情识趣,再培养一番作为小弟也很不错。
……
进入码头的仓库区,马车的颠簸剧烈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与车更让速度陡然降低,工作的壮丁们瞅见贵族旗号,除了让路,却极少有特意避开道路的,或许是京城贵族的数量实在太多,让他们在熟悉的同时避无可避。
由于建在水陆通衢之处,夏京人口虽然没有百万的规模,地区物资却更为丰富,依京州渠而建的西码头连绵十余里地,在最大通航船舶仅三四百吨的情况下,说是千船万帆一点都不夸张。
沈聪厌恶码头上飘散的鱼腥、汗水和腐败味,捏着鼻子骂了句什么,硬生生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恶狠狠的道:“你最好让我看到有意思的,这地……”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靴子溅些泥水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但弄脏一双南湖丝绸鞋面,小绵羊皮转边的邵氏官靴就有些代价巨大。沈聪眉头皱的像是被人猥亵了一般道:“邵氏的靴子,可是不好买的。”
“还是限量版不成。”程晋州比他低两个头,却是昂首挺胸的道:“林伯,麻烦头前带路,那硫酸弄到了吗?”
“铺子里有4罐子您叫‘酸’的东西,流不流就不清楚了。已经送过来了。”林伯笑了一声,宰相门前七品官,对一个13岁的孩子,他表现的要自然许多。
“那就行。”差不多有些能糊弄的东西,程晋州也就满足了。
沈家的仓库位置很好,下了马车后大约三四百米即到,由于特意腾挪出来的缘故,里面仅有三分之一放满了陶器漆器等货物,空余的地方足有两个篮球场的大小,300余石粮食孤零零的堆在门口的角落里,看起来犹如被遗弃了一般。
程晋州用手抄起小麦看了片刻,就满意的道:“挺好的,麻烦你了。”
所谓熟能生巧,他也多少能看出些粮食的好坏了。
林伯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孩子看懂看不懂,就笑:“公子喜欢就好。”
对沈家这样的家族,诸如粮食报备等等朝廷限制令反而没了作用,在地方官要自称卑职的情况下,也不用期待会有吏员为此诘问朝廷大员。最终仍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局面。而且京城交易量巨大,很难如绍南般明晰账目,沈家人自然全然没有程家的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