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卿没打算躲。有些恩情总是要还的。不过两鞭子的事情,六子上辈子却为了这两鞭子,赔上了性命。如今她就算是挨下来了,也不过些许皮肉之苦,没什么好怕的。
她双手拢袖,闭上了眼。然而这两鞭子却久久没落到她身上。
四周肃静三分,只先闻得刘千若一声惊呼,“太…太子殿下?”
阮长卿心口紧了紧,是凌墨?
睁开眼来的时候,飘入眼角的是一抹墨色。
眼前人影九尺有余,一身重金龙纹玄墨长褂,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已然出了剑,直将刘千若那长鞭挑了开来。
长鞭落地,剑回鞘。一声俏响。
随之是旁人齐刷刷的跪地之声,刘千若、衙役们、金妈妈、风月楼的姑娘们,一个个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唯独阮长卿生生立在原地,竟是对上那人的眉眼来。
那双眼里幽深,深不见底。上辈子凌墨比她早死了三年,虽不到三十的年岁,却因操劳政事,消瘦憔悴。
而眼前的凌墨正当少年,鬓角还没有白发,眼底也并无乌青,眉眼明朗,面露锋锐。这是一张阮长卿许久都没见过的脸。
上辈子晋王将她送入东宫,做了凌墨的贴身侍婢,那时候她见到的凌墨,便是这般的俊朗明锐。初见这幅容貌,阮长卿自问是动过心的。
可晋王对她有恩,让她拆散凌墨与首辅大人嫡女的姻亲,以阻断东宫和首辅强强联璧。若不是因得这件事,凌墨后来或许还能对她好些。上辈子她虽做了他的太子妃,权利富贵在手,却不得夫君宠爱…
对面的目光也是微微一颤,随即又沉了下去。
“大胆风月楼小倌儿,见到太子殿下还不下跪?”说话的是东宫大太监苏吉祥。
阮长卿这才收回来眼神,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官妓教坊风月楼的小小淸倌儿,不是能和太子殿下对视的身份。这才想起来要下跪。“长卿…知罪…”
但凌墨怎会来了风月楼?
庆和二十九年,皇帝病重,晋王摄政。皇家这个庶出的长子,一向对凌墨颇有忌惮。此时,他该称病在东宫韬光养晦,以避晋王锋芒,修养蓄势…
那道颀长的身影坐去了方才的太师椅上,一手撑膝,一手捻着老檀十八子佛珠,声音沉着:“京兆府尹办案,竟要出动闺中女儿?刘瑞他本人呢?”
刘千若在底下还发着怔,并未听见。还是一旁苏吉祥提点着,“刘家小姐,殿下问您话呢!”
刘千若慌慌张张忙在地上叩首,“回、回殿下。父亲他卧病在床,又有人报了小信,说是风月楼里,有妖僧。父亲不想耽误案情,方才让小女带人来查验。”
座上那人又问:“那,查到什么了?”
刘千若眼珠子转得溜溜的,她方才进来,便就在寻阮长卿的晦气,哪儿真有心思是来查案的,“回、回殿下,暂未找到妖僧。怕该是那小信是误导…”
“既是这样,你和安远侯府的小姐,可有什么瓜葛?”凌墨说着,手中佛珠不自觉地拨快了两下。“孤方才好似听说,刘瑞和安远侯早前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