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昊看着明明相隔不远,明明熟悉无比的身影,此时却觉得遥远而陌生。
他偏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方才去见了天帝在凡世的影子,与你所料不差,他此番来凡世,的确是想要霸占人界的香火。其实,他如此也无可厚非,毕竟神族早已没落,由仙族代为享受凡世供奉,也是情理之中……”
“他对我的天雷之刑,对芷鸢的情劫责罚,我都可以不计较,毕竟我俩当时的确是有过在先。但是,但是师父,师父他却是死在天帝的挑拨算计里头!”相唯猛地挥手,一道金色的霹雳从指间击出,直直地劈向远处山头上的一块巨石,瞬间就将那块巨石击成烟雾般的碎末。
相唯转过身,冷冷的眼眸下,是跳跃着的金色焰火:“魔族武阖是杀师父的屠刀,天帝少康便是拿这把刀的屠夫。我纵是杀不了少康,也要砍下他的左膀右臂,毁了他苦心经营的盘算!”
青昊看着浑身戾气的相唯,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明日辰时三刻,他将在登基仪式上,率领百官群臣祭天祈福,那时是他的影子离天最近,也是防备最松散的时候,你可以在那时,用莲华妙境取走他的影子。”
相唯身上的戾气散了散,勉强朝青昊露出些笑意:“多谢哥哥。”
“这是我最后一次助你,你好自为之!”青昊没有再看相唯一眼,直接回身拂袖化风而去。
而他冷得没有半分情绪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幽幽的山风声里。
“战场无兄弟,明日,血刃相见!”
相唯看着尚不及伸手抓住,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抹白衣,逝去如同袅袅浮云,不曾留下半分存在过的痕迹。
他在愈来愈冷的山风中,缓缓闭上眼,无声地唤着:“哥哥,你保重。”
日昼短暂的幽都,早早掌灯入夜。
芷鸢抚摸着掩在长长衣袖下的那串石链,唇角不禁地弯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凡世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溯着。
与相唯在洞房子夜的初遇,她一次次遇险与他一次次的出手相救,星夜下宫墙内的那个意外初吻,他九尾狐狸的原身她抱过,她落水失态的模样他也见过……
因为他酒后失言,道出其他女人的名字,让她第一次品尝嫉妒的滋味,却并不曾想吃的,原来竟是自己的醋。
在莲华妙境中,她亲眼见着他对往日的自己念念不忘,见着他对自己心中旧情的包容和体谅。之后为了她,他又一次的抢婚,出人意料的逼婚,以及将错就错的成婚,仿佛真是冥冥中有天意一般,时隔三百年,他们又在无形的牵引下完成了彼此的夙愿与执念。
芷鸢的手指紧紧攥着腕上的手串,在心中无声地安慰着自己:“有这些回忆,便已经足够了。”
花潇潇已将相唯明日在幽都的谋划,全盘告诉了她。若是她愿意的话,他的确是不惜与鬼君决裂,也要将她带走的。
但是,他能,她却不能。
“娘子独坐深闺,可是在想为夫?”慵懒的笑声从半开的窗外飘入,须臾后,相唯的修长身形便出现在芷鸢的面前。
他那双在幽暗中,愈发粲然的熠熠金眸,一如五百年前在昆仑山上邂逅时的那样,让她见之不忘再见倾心。
相唯看着芷鸢一动不动地坐在榻旁,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心中蓦地一动:“你可是想起来了……”
他的话语声还未道完,脚下踩着的地板轰然而塌,数十道由黑色焰火构筑的牢笼从地下生出,不偏不倚地将相唯困锁在其中。
相唯不敢置信地看向依旧安坐在一旁的女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