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缓缓停下,即便是蒙着喜帕,弥若也能感觉到面前的纱幔被掀开一角,朦朦的亮光照入车内。
弥若微微垂头,状似整理袖口,却是握了握藏于袖中的硬物——一把短刀——坚硬冰凉,却给此时的她带来无尽的勇气。
这是那个人谋划多年的一刻,自从她甘心追随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没有路可以回头了。
为了你,我愿意。
她唇角微弯,莲步轻移,不急不缓地从车内走出,走向未知的前路。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因是天子赐婚,礼数不可懈怠丝毫。弥若安静地由喜娘搀扶着,在漫天枯燥的唱赞与虚以委蛇的祝贺中,结束了繁复冗长的婚仪。
而她手中红绸另一端的夫婿,却是出奇的循规蹈矩,在繁琐难记的礼数面前,竟没有出半分差错。眼下,正步履稳健地牵引着她走向新房。
被喜帕遮挡的眼前,是一片明艳喜庆的彤红,而透过帕角坠着的金色流苏下沿,弥若只能看到一双黑底云靴,以及上方寸许滚着金边的喜服。
一旁的喜娘以为新嫁娘此时定是忐忑不安,故而好心地在弥若耳畔低语:“娘子且宽心,郎君生了一副好相貌呢。”
弥若苦涩一笑,来者多半是李炯的兄长——李煊。豫国公素来好脸面,二十余年来,三子自幼痴傻的内情,除却皇室宗亲外,旁人一概不知,瞒得滴水不漏,这手段不可谓不高。
如今的这场备受瞩目的天子赐婚,豫国公又怎会让痴傻的儿子出现,白白扫了天家的颜面?
果不其然,温雅的声音在身前低低响起,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洒脱:“我这个冒牌新郎官就只能送到这儿,三弟在里头定是等急了。”
弥若闻声站定,朝李煊的方向恭谨行礼:“有劳兄长。”
李煊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已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客气,进去吧。”
可还不等身旁的侍女推门而入,房门就忽的打开。
“新媳妇来喽!”一声突兀的叫喊如惊雷般在弥若耳边炸响,紧接着便是头上的喜帕被人猛地扯下,明晃晃的灯烛亮光扑面而来,随之映入眼帘的,除了目瞪口呆的众人,还有一张痴笑呆傻的男子面容。
“三、三公子?!”
“不是让您在新房里头等么?”
“唉,房里的上十号人怎么都看不住呢!”
“您、您怎么能在新房外头揭喜帕,这、这是不吉啊!”
可惜,这个新郎根本不知“不吉”为何物,完全无视炸开锅的周围仆从,依旧乐呵呵地瞅着弥若,拉着李煊的手臂嚷道:“哥哥,哥哥,这就是我新媳妇吗?”
“是啊,怎么样,喜欢吗?”
李炯推开围着的闲杂人等,凑上前盯着咫尺外面无表情的弥若,看了半晌,才拍手笑道:“好看!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