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图郎静心作画,黑暗的洞窟里寂静无声。
我手指剧烈疼痛,几欲昏厥,为了分散注意力。我在黑暗拍拍花清羽,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老花,你想点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花清羽说:“已经是阶下囚。”
我抽着冷气说:“一旦上师的记忆真被抽走了怎么办。会发生什么?”
花清羽沉默半晌,凑在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你能肯定才从怡宝就是上师的转世灵童吗?我对他没什么感觉,莫不如……”
我看他,似乎隐隐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我们来赌一把,”花清羽说:“莫不如就让师兄把才从怡宝的记忆全部抽走。咱们就赌才从怡宝不是上师的转世!”
我疼得嘴角一抽,一股火上来:“你怎么这么冷血,不管才从怡宝是不是转世灵童,可他是个孩子!抽走了记忆,他这个人就彻底废了。不管是不是上师,他都是一条人命。”
花清羽沉默,好半天才道:“你说得对。”
他清清嗓子,大声对着外面的花图郎道:“师兄。你想没想过你这种做法的凶险之处。”
花图郎停下笔,探出头,颇有兴趣地问:“如何凶险?”
花清羽道:“上师转世了很多世,活了很多年,他是个有修为的尊者,所思所想浩瀚如海,智慧更是涵盖天宇深不可测。你认为凭你的修为和法力,你能全部消化掉上师的记忆吗?到时如果他的记忆像大海一样澎湃涌进你的思维里,你会有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花图郎笑着点点头:“有点意思,谢谢你好意提醒。你说的问题我也考虑过很长时间,已经找到了切实的办法。第一世我曾在寺里修习过五蕴空禅,触摸到空的境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用心修行。逐渐从‘有’遁入到‘无’,如何善用‘空’。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我就简单告诉你,抽去了上师的记忆我会暂放在‘空’里,然后用自己的思维去慢慢提炼和接触其中的记忆和智慧。”
我和花清羽面面相觑,他说的这些东西,实在太形而上,我们都听不懂。不过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花图郎有解决如何吸收上师浩瀚记忆的办法;第二,这种办法牵扯到了五蕴空禅,耳熟吧,这是安歌在修习的法门,而这种法门恰恰就是上师研发出来的。也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上师给自己布了个死局,致使他今天要面临魂飞魄散的劫数。
花图郎不再理会我们,继续用画笔在孩子的后背笔走游龙,描绘图案。
我靠在洞壁上,手指疼得无法抑制,想休息一会儿都不行。我看到花清羽微微垂目,居然在地上盘膝打坐。史文生和那两个村里的孩子谁也没有说话,三个小孩似乎都感觉到了危险,乖乖藏在花清羽身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花图郎收笔,满意地看看孩子的后背。然后他站起身,连续吹灭了多盏油灯,只留下一盏。
洞窟里黑暗少光,透出一股股阴森之气,非常吓人。花图郎把那盏灯放在一块石头旁边,这块大石头天然形成,好似一张巨大的坐垫。他爬上石头,让才从怡宝坐在他的面前,他开始运功准备作法。
花图郎的姿势不像是中原道法,带有鲜明的藏地风格,他把黑大衣袖子脱下,打了个卷塞在腋下,露出两个黑黝黝的肩膀。他的双臂皆有纹身,幽幽光线中,纹身极为粗犷,图案错综复杂,带有非常明显的宗教气息。
他探出右手,覆盖在才从怡宝的颅顶,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他诵读的经文,声音很低,却延绵不绝,犹如一股股如实质的音波,在洞窟中传播。这种经文似乎有安神的作用,我听得昏昏欲睡,手指头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
黑暗中才从怡宝发出呻吟声,那声音像是发了高烧,能听出小孩子非常痛苦。虽然才从怡宝我不喜欢,可毕竟他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孩子置气。现在听到他这般痛苦,我实在忍不住,一瘸一拐来到透明薄膜前,大声叫喊,试图阻止花图郎。
花图郎和才从怡宝就在距离我不到十步的距离,可我偏偏出不去,而且喊叫的声音,他们也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听见。
“歇歇吧,没用。”花清羽在后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