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懿二十六年,燕帝驾崩。全军举哀。新帝登基,改年号为乾元。
如今已是乾元二年的残冬,距他入军中,已有五年多。
封侯拜相的愿景依旧遥远,此时的他依然是军中一个小小校尉,官阶不上不下。
但这五年也不可谓毫无进展,他在军中屡建战功。期间还曾领兵掩护都尉徐雍冲出重围。
徐雍还记得当年军中那个拉弓正中对方猛将的少年郎,对他愈发赞赏有加。这一份欣赏落到实处,终于化作徐雍向朝廷递呈的邸报上头,论功晋升的名单。
齐校尉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告诉他,都尉有意要升他为长史。
李谈洲在校尉这个位置上待了好长时间,无论军功、名声都远在其余同级之上,可兴许是因着年轻资历又浅,迟迟没有提升的动静。这一回守得云开,他出人意料地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来。
转眼却去了徐雍帐中。
徐雍见是恩人来,也对他客气几分,本要说几句客套话笼络一下这位下属,李谈洲开门见山道:
“将军,末将不想当长史,如果长史之位空缺,末将愿意举荐齐都统,他熟悉军中事务,比末将更适合这个位子。”
徐雍面上一滞,晓得他是听到风声了,有些意外:
“我向朝廷提请升你的官职,不完全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的私情。凭你能从敌军包围中,据险要突围而出,这么多年又不曾惹是生非,足见你的能力,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李谈洲摇头:“末将知道将军一番好心。只是,末将不想升官,而是有意入京,将军愿意相助么?”
徐雍劝道:“你要入京有什么难的。各府一年一轮换,戍卫萧京,明年就轮到咱们府了。我知道尔等在此地戍守,有诸多辛苦,届时大家到萧京驻守,我也可稍稍放你们进京瞧一瞧。何必拿升职进阶的事情来换取呢?”
李谈洲又摇头:“末将不是想要进京看一看,末将想要在京中扎根,哪怕是在京城外当一个南军当中的小卒子,也在所不惜。”
徐雍为他直白所惊,亦为着他宁可当个卒子,也不愿意留在他府中,感到有些生气,他含怒问道:
“难道是我府中不好?你宁可降级到禁军里头和纨绔们成日浪荡冶游,也不愿意在咱们镇西府里踏踏实实地干一番大事?”
李谈洲见自己触怒了徐雍,呼吸略为凝滞,在长官的愤怒之下,他的神色倒没有大变,只是垂头诚恳道:
“我十分敬重将军,镇西府兵治军严谨,朝野皆知。只是……人各有志。”
徐雍没再理他,让他退下。
李谈洲从徐雍跟前的红人,一下子跌回到了冷板凳上。从前徐雍还让他陪他练剑,如今这样的恩遇是不可能再有的了。倒是几日后,齐都统特地带酒来谢他举荐之情,眉梢间挂着喜色,却是真要升官了。
他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贺。
齐都统喝的醉醺醺的,亲切地搂着他的肩道:
“我晓得自己没什么大本事,都是兄弟抬举,让我白坐了这个位子。你与咱们都不一样,我这个粗人也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贤弟的鸿鹄远志具体是什么,不过,无论你我官大官小,我齐某人都把你当兄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