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夏侯罂刚吃过早饭,章氏院中便遣了人来叫,说是祁大娘子带着自家公子来拜会章大娘子,故而早了一个时辰前来,说是想请夏侯罂过去坐坐。
夏侯罂闻言一笑,就怕你不来呢。
想着,就带着小莲往章氏院中而去。
一进屋,就见祁家母子坐
在章氏的正厅里。这俩人,夏侯罂朝夕相对了好些年,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祁大娘子长相和祁昀极其相似,依旧是惯常的打扮,穿着宝蓝色褙子,一身的名贵首饰,坐姿神态,不似官家太太那般讲究,多了些随意。
一见夏侯罂进来,目光便落在夏侯罂面上,眼里满是和蔼的笑容。夏侯罂见此,想想后几年的光景,心下不由一阵恶寒。收了目光,给章氏请了安。
至于祁昀,一见夏侯罂目光便落在了夏侯罂脸上,似陷进去了一般不能□□。
行礼后,章氏叫夏侯罂坐下。
这事,祁大娘子开口道:“这便是大姑娘了?夏侯大人好福气,大姑娘竟是这般标志的好人物。说来我们昀哥儿,如今官职虽不高,但面见过官家,官家亲口说我们昀哥儿忠厚得益,可堪一方父母,想来日后前途不差的。”
忠厚得益……夏侯罂这才看向祁昀,果然还是如当初一般,笑容诚厚有加,举止收敛自持。
记得,当年婚事未定时,为着祖父的要求,祁昀曾到过祖父府上。
她想起初见祁昀时的样子,相貌平平,但身型挺拔,若不看脸,也算当得起翩翩公子之称。他声音很厚重,说起话来慢悠悠,行步做事,也略显迟钝,当然这是在夏侯罂看来,在父亲和祖父的眼里,这便是稳重。
起初,夏侯罂并没有看上祁昀,在她心里,她未来的夫君,该是个自信张扬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明亮灿烂,炙热滚烫,而不是像祁昀这般闷无声响。
她深知,她虽是一介女子,可她向往生活的光明与乐趣。她从小听过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行了行了,我们谁也说不过你”,另一句便是“我说一句你说十句”。
她这样的人,心有想法,口齿伶俐。而且她小时候常想,她说的道理明明是对的,旁人说不过,为何还不信?所以她想着,日后她定要找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人做夫君。
而祁昀这样的人,实在不是她心中所想。她告知祖父,不喜祁昀,本想让祖父做主,叫婚事作罢,但父亲不允,便一直拖着。可谁知这期间,祁昀见过她一次后,便情根深种,常写诗词文章来聊表感情,逢年过节又给她送这送那,没有节日,他便创造节日,什么相识一月之期,相视两月之期。
面对这么一腔爱意,夏侯罂感受到被一个人重视的幸福,渐渐便忘了自己初时那些标准,应下了与祁昀的婚事。
她尚记得洞房那日,祁昀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没想到当初只能看看画像的人,如今却能这么真实的抱在怀里。”
可事实证明,不是一路人,便永远不是一路人。热情退却后,各种问题接踵而来,她与祁昀往往鸡同鸭讲。很多事情,即便她又是举例,又是引经据典的解释,祁昀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夏侯罂都懒得跟祁昀说话。即便她多努力在言语和神情上做掩饰,可祁昀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她面前生出自卑之心。
他们也一直没有子嗣,夏侯罂多年未有生孕,这叫祁昀的母亲很是不满。直到后来,在婆母有意无意的撮合下,那个说好今生只要她一个的祁昀,纳了第一房小妾时,夏侯罂才觉出问题已然不可忽视。
那晚她去找祁昀聊,她永远忘不掉祁昀那晚跟她说的话:“对不起,我觉得在她面前,我比较高。”
夏侯罂心如针扎,却也知道,眼前已然是个死局。她不可能改变祁昀,她也不可能让自己停止对生活的思考,去如他一般只吃饭睡觉上任,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