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廖副将。”

    虽然听说了多遍郡主的本事,她的谋略不亚于天下任何一位谋士,昨日展示的箭术也令他叹服,但面对她时,他还是下意识把她当成娇滴滴的弱女子。如今这小郡主紧跟他的步伐,二人一道跑了几十公里,除了面颊更红润,气息未曾急促半分。

    他不由又对她刮目一番。

    到达山顶,正巧艳阳初升,举目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岚和树影下,脚下的睢清山为界,一侧是一马平川、营寨一字摆开的幽州,一侧则是山峦连绵,营寨林立的萦州,军营间山坡上林立哨点,以防炽焰军翻过山脉突袭。

    廖炬道:“白狐军都是些萦州本地的乡野蛮人,军营建在山坳坳里,光靠吃树根树皮也能活命。要在这山地里打起来,四通八达,瘴气凶兽,不计其数,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我们丝毫不占优势。”

    冯令瑜领悟:“我们翻过睢清山不占优势,他们倒可以常常过来骚扰,炽焰军在平地上一字摆开,绵延数百里,他们专攻一个寨子,大军没法子即刻赶来。只能任由他们烧杀掳掠,扬长而去,这群耗子钻进这山林之地,我们便束手无策。”

    泥土松木的清香混着一股炭焦味涌入鼻腔,举目四望,山岚弥漫间,昨夜他们放火箭烧掉最近的一个营寨,如今成了跃着微弱火苗的一片焦土。

    冯令瑜望向廖炬,他也正巧低头看她,英气的眉眼被阳光镀上浅金。

    她福至心灵,双掌一合,“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所以昨日找我比试箭术。”

    他微微点头,“郡主也想到了。”

    她的双眸比日光更亮,“火攻!山石嶙峋之地,火攻可解!”

    下山路上,廖炬板着身子小跑,冯令瑜却一面跑一面头脑风暴,设想了成败的无数种可能性,一会儿落后几步喃喃自语,一会儿跑到廖炬前面兴冲冲地说计划。

    “我们昨日烧了个寨子,是因为我们二人的箭术皆登峰造极,这也是白狐军大胆把营寨设在山林里的原因,若要火攻只能从这睢清山往下射箭,常人不可能做到。只要一支火箭射偏,他们便会有所防备。”冯令瑜侧头对着他,自言自语道:“若要短时间内提升士兵的箭术,你我二人合力,虽然困难,应是可行的。”

    廖炬还未回答,她皱起眉头,“可是炽焰军善使长刀,骑兵少之又少,更别说弓箭等军备,数量不多,且老化严重。”

    看起来她在自个儿纠结,没有和他讨论的意思,廖炬默默闭嘴,在她停嘴时“嗯”一声表示肯定,便看着她一张脸上喜怒哀乐轮番上演,比唱戏还精彩。

    “要到幽州去要箭倒也可行,可是这样,肯定会让藏在幽州的探子得知消息,让白狐军早做防备,那不是白忙活一场——哎哟!”

    一颗突兀的石头绊住脚步,她直接往前扑倒,脚尖乱踢,想在地上寻个着力点稳住身子,无奈山路被士兵们踩得光溜溜,两颗杂草也无,加之清晨露重地滑,她扑棱几下,向前叉去摔了一脸狗啃泥。

    她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一双手抓着她手臂把她扶起来,廖炬一直端着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憋笑的神情,想必是方才她挣扎的样子很好笑。她拨了头发脸颊上的湿泥,怒道:“你还有来脸笑,不求你英雄救美,像话本里一样抱着我转个三圈半才放下地,抓住我不让我摔跤总可以吧!”

    他也来帮忙摘她发间泥土,“冤枉啊,属下太过愚钝,只能把郡主之言放在心中仔细斟酌,以求理解,一个没留神,郡主便摔跤了。属下若有第三只眼睛,便能思考之余,也看着郡主了。”

    冯令瑜眼刀子威胁,“我怎么觉得你在拐着弯骂我?”

    他立即正色道:“属下绝不敢!”

    一身狼狈回到军营,她头脸上还有泥点子,不顾旁人的注目礼,脚步雀跃走到大帐前,要跟张禁商量自己的计划。

    门外两小兵见了她,面色微妙,她伸一指“嘘”了声,挥退二人,正要拨开毛毡帘子,里头忽然响起个粗犷的声音:“将军,那小郡主娇滴滴的,身板比菜板还薄,到战场来,不是给兄弟们添乱吗?”

    冯令瑜听出了这是昨夜坐在张禁身旁的一名黑圆脸汉子,名叫江矛,本是西淮王手下的大将,炽焰军进攻幽州时献城倒戈,被张禁收为己用。昨夜她挨个给将军们敬酒,这汉子先是装作没看到,张禁再三轻咳提醒下,才不情不愿喝下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