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闻说话也有底气:“三婶,做人做事凭良心,我一个好好的人,没理由自己去投河。你给我介绍的周大宝,我跟他明说了不会跟他处对象,他便把我河里推,要不是有人路过救了我,只怕我现在已经变成厉鬼,上门来索你命了。我叫了你18年的婶婶,到头来,你为了两张大团结要我命,你可真是我的好婶婶,我娘就算打死你,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本就容貌出众,说话的时候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擒着泪光,红艳艳的小嘴微微抿着,身子高挑却十分纤瘦,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受了莫大委屈的楚楚可怜感。
院外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替她抱打不平:“朝闻这丫头我们自小看到大的,模样人品没得说,怎么就摊上蒋桂芳这样的黑心婶婶,为了两张大团结就把侄女儿往火坑里推?那周家傻子真有她说得那么好,她干嘛不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那傻子?”
“这还用说吗?不是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不腰疼。这蒋桂芳就是欺负这二房男人不在,孤儿寡母的,没人撑腰,可不就把人家往死里折腾。”
“啧啧,要我说啊,万秀兰那两巴掌都打轻了,要有人背着我卖我的闺女,我非扒她一层皮不可,她还敢当着大家的面儿哭委屈,多大个脸啊!”
......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无声的巴掌,一下下打在蒋桂芳的脸上,蒋桂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的大女儿更是无地自容,红着脸跟替她向万秀兰、江朝闻道了一声歉,说明他们会去周家跟她们讨一个说法,就拉着蒋桂芳回房去了。
万秀兰气不过,还想拦着蒋桂芳再吵一通,一直坐在堂屋里没有吭声的江老太冷着脸说:“行了老二媳妇,你消停点,多大点事儿,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嚷嚷,也不嫌丢人。”
江老太一直瞧不上万秀兰,觉得万秀兰地主小姐的身份拖累了江明海,不然以江明海多年的从军生涯和数次立功的经历,他早该升到营长以上的级别,工资往上翻上一番,她也能多拿点孝敬钱,不用下地干活了。
如今她和瘫痪在床的江老头跟着大房吃住在一起,每月光给江老头买药就得花十来块钱儿,剩下的几块钱得存着给她几个大孙子买糖买零嘴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三个儿媳妇都精得要命,根本指望不上从她们手里拿多一点钱出来。
所以当老三媳妇蒋桂芳说周家的傻子看中了二房的大孙女,只要事成就给三百块聘礼钱的时候,她就动了心。
趁万秀兰上班的时候,江老太拍板做主答应了这件事,没想到到手的鸭子被江朝闻给作没了,她心里憋着一团火还没处发呢,万秀兰这可恶的地主小姐居然还敢打人闹腾,江老太为了维持表面上人人称赞的勤俭持家与媳妇相处愉快的好婆婆形象,忍着气没骂人,到底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心梗。
万秀兰心一塞,她知道婆婆不喜欢自己,当年她和江明海是自由恋爱在一起,婆婆一直不赞成江明海娶她,所以这么多年来,婆婆一直对她们母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以前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她都会忍气吞声,这次却忍不了:“妈,您说得这是什么话儿,什么叫多大的事儿,朝闻差点被三弟妹介绍的周家傻子害死,我不给朝闻讨个公道,我这个当妈的还有什么用?您是朝闻的奶奶,不管您多不待见她,她总归是您的孙女,您不闻不问就算了,何必在这说风凉话。”
“就你家女儿宝贝,她婶婶好心好意给她找对象,她寻死觅活的给人笑话,都十八岁的人了,不早点处对象,闲在家里做什么?她以后嫁不出去,可别怪我们!”老太太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骂完这话扭头回东屋去了:“你们二房的事情我管不了,以后你们爱咋咋滴。”
万秀兰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直直往后倒仰,江朝闻叫了声妈,急忙扶着她,把她搀扶进二房住的西边屋子木板床上,伸手给她顺着气说:“妈,您别生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奶奶一直是偏心眼,只疼孙子,不疼孙女,比起把我介绍给周大宝的三婶儿,奶奶至少没亲手把我往火坑里推,您就别置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朝闻,都是妈不好,没能护着你......”万秀兰看着落水过后,脸色还有些惨白惨白的江朝闻,心里万分内疚。
“妈,我没事,您别多想,您累了一天辛苦了,在床上躺一会儿吧,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周家那边是蒋桂芳惹来的,自然是蒋桂芳自己擦屁股,但是推自己的周大宝,她不会放过。
她上辈子的苦难,皆因周大宝而起,这傻子看着傻,心肠忒坏,不给他点苦头吃吃,她难消心头之恨。
“朝霞,我有事出去一趟,等会儿辛苦你做晚饭,朝阳放学回来以后,你替我督促朝阳做作业,我很快回来。”等万秀兰躺下,江朝闻跟在外间洗衣裳的江潮霞打了声招呼,沿着红旗生产队的小溪流,走到了隔壁镇上的纺织厂前。
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纺织厂的职工已经下班了,三三两两地从纺织厂前的铁门走出来,有说有笑的回家吃饭,也有不少职工家属端着铁饭盒,从外面纺织厂外的家属住宅楼,走到厂里的食堂打饭。
江朝闻瞅准机会,跟着一个年纪有点大的中年妇女走进纺织厂的大门,门卫见她有些面生,不过长得倒挺好看,离那个妇女很近,还以为她是那个妇女的远房亲戚,没有盘问,江朝闻便顺利进到纺织厂里,一路疾走,来到一个厂房旁的办公室前。
上辈子她被周大宝推到河里后,母亲带着她到纺织厂里讨过几次说法,她对纺织厂的路还有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