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怒自威的锦衣老夫人从外面走来,她身体健朗得紧,双目如聚虎光,左边跟着罗嬷嬷,右边跟着盛如意。

    “母亲!”宣平侯见到一向躲闲称病的老夫人居然来了这儿,孝顺的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高大的身躯微弯,小步走出去想要搀扶老夫人进正厅。

    “别来拉扯我!”老夫人身体健康得很,见到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过来,一把拍开他的手,宣平侯的手登时红了一片,他尴尬讪笑:“母亲健朗依旧。”

    老夫人白他一眼:“我若是不健朗了,这个家都不知道要被你败成什么样子!”

    她用手指指着盛明歌:“你这个女儿,在你面前说你若是相信外人,她就要死去,你心疼她吗?这么多年,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听过不讲道理的父母以死来逼迫子女的事情,第一次听到子女以死来逼迫父亲,她要给你一个逼死亲女的名头,你还乐颠颠地觉得心疼她!”

    老夫人扬高声音:“她要死,就让她去死!”老夫人鹰隼般的目光垂下,看着盛明歌:“你去不去?恩?”

    盛明歌现在完全不知作何反应,她第一反应是觉得落了脸,第二反应是觉得祖母如此冷酷无情,在这种视线下,她哪怕佯装撞柱都不敢。

    盛明歌尴尬又害怕,怯生生道:“祖、祖母……”

    “你别叫我祖母!”老夫人道,“你们这父亲,我是知道的,他不大成器,但是对你,没什么苛刻的地方,他不是不讲道理的父亲,如今你在外面出了事情,他过问你一句,还没说该如何罚你,你就开始涕泗横流,以泪水、以亲情来逼迫你父亲?你该这么做吗?”

    “他给你衣穿,给你饭吃,给你尊荣,你现在连他问你一句你做错了的事儿,就开始寻死觅活?你该是不该?”

    盛明歌心中划过一丝羞惭,脸上也浮起红霞,她……她也不想的,只是如果父亲责问起来,她怎么受得住?

    老夫人看她虽然羞愧却不语,陡然提高声音:“咱们家的规矩已经成了这样?年长者不可过问年幼者之事,这个家现在的规矩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宣平侯更是既惭愧,心中又有暖流划过,母亲是念着他的,怕他难做……可是明歌呢,居然真如母亲所说那般,明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着死不死的话,可想过身为父亲的艰难处境?

    宣平侯微微哽咽:“母亲……儿子惭愧,治家不严,还让母亲为儿子操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

    侯夫人知道今日要坏事,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会出来,再一瞥到老夫人身边的盛如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宣平侯微微躬身,“母亲,儿子愚笨,今日之事,儿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明歌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坏了全府名誉,若不惩罚,恐怕不好。但若是惩罚,那位常小姐却又可能是构陷明歌,比起外人,儿子自然相信明歌,明歌是无辜的,儿子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这么个小事你都不知道,远儿,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夫人道。“如意,如果今日是你,你会怎么做?”

    宣平侯一愣,老夫人居然会问盛如意,母亲素来有见识,是女中英杰,他非常佩服。但是盛如意有哪里出众,能让老夫人另眼相待?

    盛如意额心紫色的坠儿在灯光下更加深邃神秘,她倒不会真在宣平侯面前说自己会怎么做,而是提醒道:“父亲,今日之事,不在你是否相信二姐,而在别人是否相信二姐。”

    “在别人看来,二姐摊上此事,便已如入了泥淖。宣平侯府如果对二姐丝毫不加以惩处,那么,便会给人以我们宣平侯府不重名誉,姐妹相残这等大事都能轻轻揭过的印象,来日此事,也将成为御史大夫案上的素材,成为父亲治家不严之例。”

    “那就罚!”宣平侯下了狠心,“把明歌送去乡下的庄子里——”

    “侯爷!”

    “父亲——”盛明歌和侯夫人同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