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越跟着陆建华一起去乡村小学。
小学不大,一个简陋的操场、一排平房。教室大而空旷,两边窗户只留了个洞口,窗框和玻璃都没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合班上课,分成两列端坐,中间隔着一条走道。
砖砌的桌子和板凳上面抹了层水泥砂浆,坐浆找平后表面泛着青光,夏天使用凉意沁人。
教室正前方有一块大大的黑板,水泥墙刷上黑色油漆,表面粗糙,特别费粉笔。时间长了油漆磨损,黑板表面有些斑驳,露出底下的水泥,老师板书的时候得挑地方下笔。
陆建华上小学二年级,他是个猴子屁股,根本坐不住,一会摸桌脚一会钻板凳,半刻不得安宁。反而是小小的盛子越端端正正坐他旁边,专心听老师讲课。
老师教小朋友读书:“年、月、日、时、分、秒——我们和时间赛跑,奔向二零零年。”
盛子越也跟着念。坐在这个四处透风的教室里,专心读书、写字,不必操心柴米油盐,不用忧虑饥饿死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砖砌的板凳很长,坐了三个孩子:盛子越、陆建华、陆高荣。
陆建华的同桌是同村的陆高荣,虽说血缘早已经出了五服之外,但论起辈分陆高荣还得叫陆建华一声“叔”。
陆高荣是遗腹子,父亲那一支人丁不旺,没有兄弟姐妹帮扶,爷爷奶奶早早去世,家中只有寡母一个。他生得眉清目秀,头发修剪得极短,衣服浆洗得很干净,就连补丁也打得比别人好看。同色的布、细密的针脚,一看就知道他母亲是个勤快人。
他话不多,上课的时候坐得比谁都挺直,一双眼睛露出极度渴望的眼神,明亮得就像是傍晚天边第一颗亮起来的启明星。
他是个早慧的孩子。很小的时候他就思考,天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为什么会有饥荒、丰收?人为什么有的在地里刨食,有的在县城上班?
书,会告诉他所有答案。
他想读书。母亲告诉他,如果想走出农村,如果想让自已不被欺负,就要读书。像陆桂枝一样,读大学、吃公家饭。
陆建华再一次弯下腰钻到了书桌底下鼓捣,失去视线遮挡的盛子越眼睛余光正好将陆高荣端正的侧脸看清楚。
陆高荣,这个书中陆蕊的大佬哥哥,现在还只是个小屁孩。
按照书中的情节走向,陆高荣将考进全国最牛逼的京大,成为著名的土木工程师,参与多个标志性建筑的设计与建造过程,不到四十岁就当上国字头建筑企业的一把手。因为童年时陆蕊对他多有关照,心怀感激的陆高荣一直默默守护在她左右,是她未来逆袭成功的强大助力。
对于这个陆蕊即将刻意结交的朋友,盛子越并没打算强抢。她性格清冷,对这样的小屁孩没有兴趣。
上完三节课,放学铃声一响,陆建华扯着盛子越就要往外跑。
老师走过来挡住他去路,先是摸了摸盛子越的头,赞了一句:“好孩子,坐得住!”再用责备的眼神望向陆建华,“舅舅不如外甥,羞不羞?”老师是邻村的徐秀丽,二十一、二岁模样,高中毕业后被安排进乡村小学带低年级。
陆建华有点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徐秀丽扑哧一笑,拍了拍建华的脑袋,温柔地说:“要好好学习啊。”
陆高荣斜背着手工缝制的布书包走过来,恭敬地给老师鞠躬:“老师再见!”徐秀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高荣加油。”
陆高荣走过陆建华身边,冲盛子越伸出手:“越越,走。”
这个一直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听课的时候比他还认真,狭长的凤眼,眼珠子黑黢黢的,看着水灵可爱,隔着一个陆建华都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香味,这让一直没有兄弟姐妹的高荣有点心痒痒,他想有个这样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