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华这次办酒席,九桌意外地没有坐满。
因为海老爹临时退出,他家四个儿子也都没有来,这一下子就少了一桌。再加上徐云英人缘好,有几家交好的人只收了猪杂面,没来吃酒席。
最后九桌只坐满了七桌人,席散了剩下不少好菜。天热没办法存,陆良华只好打包让客人带走,才算没有糟蹋了好东西。
杨桃庄气愤愤地说:“白吃白喝白拿的,还有人不来,真是脑壳坏了!”
杨石虎笑嘻嘻地说:“姐夫你们早说人来不够啊,我们村里人多得很。”
陆良华派人送了酒菜到老屋,却被原封不动送回来,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杨桃庄根本不在意,将酒菜收拾了放进灶房:“不吃拉倒,我们自己吃。”
杨石虎也劝他:“姐夫,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等你发了财,谁不高看你一眼?何必在意老人家的脸色。等他们老了不能动了,自然有需要你的时候。”
陆昌寿也凑了过来,脸颊上还带着笤帚抽打出来的细密伤口,笑得极为谄媚:“就是!良华有本事,将来我们久华还得靠你咧。云英和春林不懂得你的孝顺,将来总有一天要后悔嘀。”
陆良华听这两人一说,顿时壮志昂扬:“对!我们带队伍进省城做工程去!赚了钱,房子、票子、儿子……什么没有?”
“哈哈哈哈——”三个男人越想越畅快,同时笑出声来。
正如徐云英所言,道不同不相与谋,陆良华做了什么老屋这边的人都不太在意。大家日子都过得不错,咱也不眼红你,各过各的呗。
盛子越回到外婆家,一直憋在心头的那股劲儿就懈了。她现在不想看书,只想跟着小舅舅四处乱晃。
陆家坪的三口塘碧水荡漾,最大的那口天湾塘里整天都有孩子们在水里扑腾,女人在青石跳板上洗衣服,岸边搭的瓜架子上挂着五六个硕大的冬瓜,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引来孩子们的尖叫。
陆建华向来是孩子王,他打着赤膊领着一群娃娃们打水仗,玩得不亦乐乎。盛子越坐在岸边帮他守衣服,顺便支了个画架子画画玩。
自从与罗莱老师约定提前一年高考,盛子越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很紧,每天都是学习、学习、学习……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
几个女孩子站在盛子越的画架旁,艳羡地看着她拿着水彩笔,在纸面上涂抹色彩。隔壁屋的五妹怯生生地问:“越越,你这画的是什么?”
盛子越与五妹是一起长大的童年伙伴。五妹家里孩子多,她排行老五,读完初中就辍学在家煮饭洗衣带弟弟。她端着一个大洗脸盆,盆里放着一家人的衣服。因为太沉重,她将盆沿顶在腰间支撑着。
盛子越看了她一眼:“五妹,我这画的是风景。”
五妹仔细看了一眼,见纸面上画的正是她看惯了的天湾塘,远处隐约的稻田、绿树,水里玩耍扑腾的孩子,跳板上洗衣闲聊的女人,岸边瓜架上悬着的冬瓜,衬得这一口塘生机勃勃,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啊呀……天湾塘有这么好看?”五妹眼睛一亮,指着还没完全画好的水彩发出一声赞叹。
盛子越知道五妹家里孩子多,她这个唯一的女孩几乎承担了家中所有家务,有点心疼地问她:“要不,我给你画副肖像?”
五妹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黝黑的面庞挂着羞涩的红晕,头发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枯黄。她连连点头:“好呀。”
盛子越再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她,便说:“你赶紧回家晾衣服吧,等一会儿我就画完了。”说罢,她将没完全画完的风景画撤了下来,用白胶带将水彩纸粘在画板之上。
五妹的形象就在她的脑海里,根本不必用炭笔打轮廓,拿着水彩笔便开始勾勒、上色、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