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点了点头,云安坐回到椅子上,抬起拳头抵住嘴唇,陷入了沉思。
林威收了目光,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正厅内安静极了,父女二人都在耐心地等待云安的回答。
良久,云安浅浅地呼出一口气,起身回道:“父亲,我认为此事应拆分成三个阶段分别处理。”
“哦?你的想法倒是新颖,说说看要如何拆分?”
“就是把钟萧廷到洛城之前,钟萧廷来到洛城,和钟萧廷有所图谋以时间为点,拆分成三个部分,这第一个部分,我认为咱们林府应该积极备战,我想即便是朝廷的圣旨大概也只是指派了钟萧廷到洛城来担任同知,应该不会细化到必须让他负责什么工作,还请父亲探听一二,如果被我言中,那么咱们就有运作的空间,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嘛,钟萧廷虽然是尚书府的女婿,但他岳父不会也跟过来吧?那么等钟萧廷到了洛城,具体分派给他什么工作就是知府大人说的算咯?父亲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知府大人重修于好,请他进行一下内部的人事调动,让其他的同知负责漕运和码头,让钟萧廷负责一个与林府产业牵扯不大的职位,我相信凭父亲的人脉,这件事情并不难。到了第二部分,就是钟萧廷到了洛城上任之后,娘子固然是不便出面的,钟萧廷如今身份也不同了,不能等人家主动来拜会咱们,我愿意代替娘子去会一会这位钟同知,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娘子若不愿,大有无数种法子不与这位钟同知单独会面,这个阶段林府也不宜做太多,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为妙。”
林威看了林不羡一眼,他想知道云安的这番言论是不是自家女儿教的,结果看到林不羡一脸泰然,目光却很柔和,想来并不是她所教,而且这番说辞也的确不像自家女儿的风格。
林威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士别十数日,云安的进步惊人,他很满意,林威问道:“然后呢?”
“据我所知,为了避嫌,一般在任命官职的时候都会避免官员回到家乡任职,所以钟萧廷能在任职的第一年就回到洛城,这里面尚书府应该是出了不少力的,他俩应该是贼心不死,垂涎林府的家产,而且我和娘子成婚这么久了,想必消息应该也传到京城了,钟萧廷和尚书府明知道娘子已经成婚,还能做出这么恬不知耻的事情,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我估计李知府也只能拖的了一时,用不了多久京城那边又会有委派来,让钟萧廷负责漕运,码头。我的意见是,在钟萧廷没有上位之前的这段时间,林府应该积极筹备,开设镖局,雇佣镖师,在各地开设林氏驿站,逐步降低由洛城出发的漕运比例,以防有变。万一钟萧廷想把不要脸进行到底,咱们也能见招拆招,总比事到临头措手不及要强多了。”
林威对云安的回答甚是满意,云安的想法和林威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这些想法是林威苦思冥想了三日才想到的,云安不过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出了如此周密的计划,这大大惊艳到了林威。
不过……林威的心中同时生出了一股怨念,他不相信云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步如此神速,那么就是之前有意藏拙了?
好你个云安,我都把呵护了半辈子的掌上明珠嫁给你了,上次在书房和你谈话的时候你还敢装傻充愣?
而且,不管林威如何想云安,云安成为林府的一份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林威虽然闲云野鹤,但出生在这个家族里,他太明白“木秀于林”的道理了。林府的摊子铺设的这么大,招了一个烂泥般的乞丐女婿反倒有益,要是被外人知道云安也有大才,那林府就真的危险了。
于是林威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你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粗鄙不堪,难以入耳!严先生是鸿儒大家,你难道没有在他的身上学到哪怕是一点儿吗?怎么连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堂堂朝廷柱石,也是你能轻易诋毁的?!”
“欸?”
对自家父亲的呵斥,起初林不羡也很意外,但听到内容后林不羡瞬间明白了自家父亲的用意,云安说的如理如法,丝丝入扣,已经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所以斥责钟并没有半句否决,只是揪着云安的“礼仪”说事儿,这是自家父亲对云安发自真心的爱惜。
他担心云安口无遮拦惯了,惹到祸事,同时也是不想云安自满,停滞不前。
自己刚接管家业的时候,许多事明明做的很好,却经常被父亲呵斥,那个时候自己也很委屈。其中的道理是林不羡很久之后才明白的,若不是真心欣赏云安,父亲绝对不会如此。
林不羡扯住了云安的袖口,柔声唤道:“相公。”
“嗯?”云安转头,怒火已经上了眉毛。
林不羡很想抚平云安眉宇间的痕迹,碍于林威在场不能做,她只能鼓足勇气,做了一件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着自家父亲的面勾了勾云安的小手指,说道:“相公,这一路你一定累坏了吧?先回房去等我好不好?等我回去,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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