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往马车里缩,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下身来,伸手在怀中左右掏了掏:“孩子,这些给你。”

    是银子,白花花亮闪闪的雪花纹银。

    可那瘦弱小子却看也未看一眼,坚持地要将地上的父亲背起来。

    马夫在一旁看得置气,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这世道谁要是愿意给谁银子,那就是恨不得把他活菩萨似的供着才好,这小子竟然这般无礼!

    “你这小子,为何如此无礼!”马夫嚷嚷着上前,到底还是想将银子塞给他,可那小子死活不收,紧咬着牙倔强得像头牛。

    晓之以理不行,马夫只能动之以情,伸手帮他捞起地上的人,最少倒是没闲着:“你瞧瞧你父亲都…”

    话还没落,又硬生生止住了话头,勾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马夫为难地瞧了一眼自家老爷:“这…”

    阮相承也算是明白,跟着下了马车,一把扶住了那具冰冷的尸体。

    “放开我爹!”

    小孩疯了似的扑向他们,红着眼眶却死忍着不哭。

    阮相承与马夫相视一眼,不用说也明白,这人,是早死了的,连尸体也硬得像块石头。

    可是孩子不愿接受,便忍着将他一起带走,或许如此还能有个念想,总觉得救一救还能活。

    “你们放开我阿爹!”

    小孩边哭边闹,霹雳吧啦地要扒开二人,可奈何力量悬殊,实在无法成功。

    “你爹死了!”马夫伸手将他推着退了几步:“你瞧,人早凉了!你若是想活着,就赶紧进城,好好活下来!”

    小孩子红着双眼恨恨地看着他:“你胡说!我爹没死!没死!”

    马夫嚷嚷:“死没死你自己不知道吗!人都硬成石头了,你还硬撑着什么!”

    小孩紧紧咬住唇瓣,却低下了头。他也是知道的,一路走来他如何不知道,整整三日,在雪地中摸索前行,可他的阿爹,却一次也未醒来。直到他的身体越发僵硬,直到他的唇色越发苍白,直到此时此刻,终于被旁的人一语中的说了出来,他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阿爹,早在三日前,便死了。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阮相承朝他伸手:“我们去好好葬了你爹,好吗?”

    孩子含着泪使劲摇头,却抢着上前扑在他爹爹的胸口:“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吧,你怎么可以丢下鸣儿一个人,爹爹鸣儿舍不得你,求求你醒醒吧,爹爹…”

    “若不葬了他,你要背着这具尸体进城吗?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终究不愿你的爹爹安心上路吗?”

    “可是,可是我……”男孩终于如决堤的泄洪,扑在阿爹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