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阳光正好,有一点点风吹过,也不算太冷,元栀带了两个随侍守在庙门口,自己则进了庙中。门口排了一列长队,村民皆翘首以盼,想要看清庙中的情况。
这是和颜的主意。元栀的体力只能供自己救一个人,若是和颜用自己的灵力给她做支撑,帮她这个“载体”扩大容量,那么她便可以源源不断地救人。而他选择在供奉自己的庙中,也是为了保证灵力来源不加干扰。
和颜就附身在神像中,在救人之前,元栀抬头看了一眼,隐隐有些担忧。那日她睡醒百倍精神,回头去看和颜,却见他打坐时额上汗珠密集。那是心神不宁,灵气不稳的表现。
元栀守在屋内一步也没敢离开,等他冥想完,才一鼓作气问道:“师父感觉如何?是不是因为我,又让师父损耗了自身的修为?师父那日那样问,原是在担心自己吗?”
和颜微微扯了扯嘴角,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随即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她,一杯自己轻吹,浅尝一口道:“为何这样问?”
元栀只好走去他身边,和他隔着桌子相邻而坐,认真答:“师父定力稳,怎可能是心神不宁,定然是因为我耗费灵气,才这样辛苦。”
和颜没看她,自顾自道:“是也不是。”
“损耗灵气并不会损耗修为,等你日后成仙,补回来便是。我那日那样问,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你。”
“师父?”听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元栀突有些感到罪孽深重,“我原将师父留在人间已实属不该,今又让师父做此牺牲,元栀万死难辞其咎。这是元栀的事,师父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如何是你的事?”和颜这才看她一眼,正色道:“我既为神仙之首,苍生有难,我何以袖手旁观。那日你若说不救,我也会想办法度此难关。”
早该想到的,原来是师父在教导她。元栀浅笑,伏身行礼道:“谢师父教诲。”
元栀回过神,见那尊神像的眼睛动了动,眼神落在了她身上,而后眨了眨眼。
村民所剩不多,元栀将他们全部聚集在庙前,围成几圈将她团团围住,她在中间起舞。
一百多人,每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观望,元栀着白衣朱裳,蓝色五色织锦外袍,一只围满铃铛的小鼓被她轻摇出声响。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庄重又神秘。
祈祷完,元栀一刻也没闲着,回去便写了一封奏疏上报。不出十日泉溪镇的病情定然稳定下来,宫里接到消息自然会撤了兵,得神女庇佑,经济也会很快恢复如初。
她先在这边躲个懒,太子殿下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待她在宫外待上一两个月,他有了新宠,便也不会再惦记着她了。
一次救了那么多人,元栀虽身体格外疲惫,却十分兴奋。反正天色还早,她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去小厨房找了一盘香瓜子,又偷了两坛酒,还没走出门,又觉得不妥。像和颜那样修身养性的神仙大抵是不会喝酒的,便又将酒放了回去。
和颜已经换了白衣,闲雅地靠在塌上的小桌上看书。元栀轻手轻脚地进屋关门,把瓜子摆在他面前,伏身行礼,又笑道:“师父怎么总拿着本书看,神仙都是这般好学么?”
和颜闻声看她一眼,手垂下轻搭在小桌上,书已经不见了。他端起茶杯,漂了漂茶叶,却没喝,又把茶杯放了回去,道:“打发时间罢了。”
往日在上境时都是和颜来看她,教她术法或是问她新的看法,听婉月说,他日常处理各样的事,是很忙的。元栀也并未有深究的意思,便自顾自地磕起瓜子来,本想分享今日的喜悦之情,可事情就是那么点事,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想了好一阵子,元栀才问他:“师父做神仙之前是做什么的?”
“灵物。”他接上话,“我原是一只吸收天地灵气的白鹿,而后自然化形,从升仙台成仙,先天帝亲自考验我,后来便做了大神官。”
元栀心里忍不住啧啧两声,灵物最有天赋,生来便是要成仙的命途,百万年天地间才可化生一个,再得天帝亲自提携,可谓是风光无两,旁人便是修几十万年也不可与他比拟。怪不得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大神官,还颇为威望,连与上境同等的下境也忍让三分。
元栀从前知道和颜身份尊贵,却不知他这样尊贵,收了她这样天生愚笨的徒弟,怕是他神生的耻辱。想到这儿,元栀便忍不住问:“师父,那我去上境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回和颜没有立刻接上话,他抬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却又移开了目光,道:“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