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嚣的梦中,前一刻,烛火昏黄层层罗帐之下,妇人纤细的蜷起纤细的手指,去探他额间的温度。妇人极温柔小心,生怕弄醒病中的孩儿,段嚣眷恋极了。

    可是不过须臾之间,他从温软的云端跌入深渊,就连指尖的一丁点温度都留不住。

    梦境变幻,耳畔寒风呼啸如野兽嘶吼,纷飞的雪片落在脸上便成了扎人的冰渣,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跪在万家灯火的殿外,双膝已经失去知觉,单薄的身子几乎要隐没在漫天霜雪之中。

    他知道,娘亲正在殿内,与宫人姐姐们围炉夜话,煎雪烹茶,就是不肯出来见自己一面。

    “为什么丢下我?”

    “求你不要丢下我,求你了,娘亲。”

    泪水从段嚣的眼角落下,沾湿了锦被,他困于噩梦醒不来。沈喑却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发觉第二声更像稚儿的呓语,带着颤音。

    沈喑有点睡不着了,他转头看向枕边之人,少年在睡梦当中,褪去白日里的狠狞与防备,略显稚嫩的侧脸淡开几分委屈,几分无辜,几分悲意。

    只见晶莹的泪珠儿在纤长的睫毛上打了个转,砸到眼角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上。

    虽不知段嚣从前都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不愉快的事。

    有些人,偏偏是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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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比醒着的时候,更招人疼。

    沈喑蜷起手指,轻轻蹭掉段嚣眼角的泪水,心里想着,这时间一长,脸上泪痕风干,对皮肤不好。

    收回手的时候恍然一怔:后来他那么对我,我心疼个鬼啊。唉算了,那都是后来的事,都还没发生呢,不可提前怪到他头上。

    至于段嚣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沈喑心里多少知道原因。既然曾经的伤痛我无从知晓,那后来的伤害,我就尽量去避免。

    如果之后的误会全都避免,如果我亲手掐灭向恶的苗头,你有火就冲我撒,你缺爱我就给你关怀,你被冤枉我就为你出气,不信我十八般武艺还哄不好一个孩子。

    我绝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要搁现代,小爷好歹算个五好青年,从今儿开始,劝你向善。

    翌日,天蒙蒙亮,晨鸡尚未报晓,段嚣已经出现在校场上。实在太早了,校场空无一人。

    段嚣将随身的匕首放在寝房,此时只是随便拿一柄铁剑练着。他手中的招式毫无章法与美感可言,却处处夺命,以攻为守,于人于己,不留半分余地。从前也是这样,段嚣习惯了每日早起练剑,将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都锤炼到酸痛颤抖,还是觉得不够。

    来来回回自己练了几个回合之后,公鸡终于打鸣,剑临长老提着剑从远处走来,看见他新收的小徒弟如此用功,甚是欣慰。可眼底,藏着隐忧。

    剑临长老故意打断他,从后背偷袭。

    即便已经持续练剑很久,筋骨俱疲,段嚣从未放下警惕,身后有凛冽的剑意袭来,段嚣挥剑格挡。冰刃交接之际,铁剑发出争鸣,手臂麻木震颤。但他,接下了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