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背景是耶鲁大学图书馆,约摸是秋季,后方的树木叶子掉得光秃秃,只剩黄褐色的干瘪枝丫。照片上的四个人看着才十几二十岁的模样,正当青春年少,与现在的差别很大,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样子。

    曾经的文宁不似如今这般冷淡,她的眼神是温柔的,眸子里深邃,头发及肩,身穿黑色长风衣,戴围巾,脚上是当下正流行的尖头靴,气质清冷却不失温和。

    陌生女孩子挽着她的胳膊,脑袋稍偏,笑盈盈地望着镜头,眼里宛若有光。这姑娘生得挺好看,长卷发,杏眼,一张脸精致,都没有化妆,干干净净的。

    文宁长得高,齐瑞安和连贺敏也高,只有女孩子矮一些,一米六左右。由于一定的身高差,拍照时女孩子不由自主就侧偏着身子,都快斜靠到文宁肩上,姿态颇为亲昵。

    不用猜,她俩的关系一定很好,远胜齐瑞安和连贺敏。

    青禾把相框拿了起来,对着光细细看了会儿。

    其实她从来都不了解文宁,不清楚这人的过往,更不知晓对方心里藏着什么,文宁是怎样的人,曾经经历过哪些事,一概不知。她只知道文宁有钱,脾气不错,能忍受自己,勉强算个合格的妻子,她俩在私底下的交流少得可怜,相互之间都不会过问对方的个人生活,更别提那些有关于过去的一切。

    她俩在床上的交际最深,别的都太浅,都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指腹在相框边缘刮擦两下,须臾,青禾还是把东西放回原位。

    这张照片是老照片了,边角处还泛着陈旧的黄,应当有好些年头,估计是被文宁珍藏起来的,亦或是一直放在某个地方,相册里、书页中……然后家中的哪个人发现了,于是好心将照片裱起来放着。

    反正不会是文宁自己,这人之前还在法国出差,哪有空闲时间专程过来一趟。

    思及此,青禾迟疑半晌,终究还是不继续留在房间里,只在这儿站了两三分钟,接着像是从未进来过一般,出去,将门带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待着。

    文家其他人都在楼下忙活,聊天,拉拉家常,气氛还算和谐。

    文恩承的茶水未能送进二楼书房,小孩儿没胆,眼泪花花半天啥也不是,只敢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平时都被众星捧月般供着,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唯独每次文宁一回家就受气,怎么都讨不到老爷子的欢心,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

    小孩子嫉妒心重,一根筋不会想事,有些道理还不懂,越是深想就越钻牛角尖,从心底里就感觉是文宁抢了他的爸爸,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宠爱。他难受得紧,又不能哭出来,窝囊地把眼泪憋回去,俨然一副不争不抢的低调样。

    施念英心疼儿子,心头的火气直冒,可当着众亲戚的面不便发作,只能强行挤出笑脸,优雅得体地招呼大家,再喊了文恩承一声,让小孩儿过去给长辈们倒茶。

    文恩承很听亲妈的话,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十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程度是非常讨喜的,倒茶的举动赢得了一众人的称赞,大家都挺喜欢他。

    青禾下楼时就恰巧撞见了这一幕,登时心里门儿清。

    即便只跟施念英见过一面,一点都不熟,但青禾在第一次过来时就摸清了对方的本性,知道这是个什么人。

    施念英的原生家庭还是可以,算不上豪门,可也没到缺钱那种程度,她毕业于南城大学,就读于医学专业,是在市医院认识了老爷子,之后不到半年就嫁进了文家,继而当上了富太太。

    可能是生活环境的突然转变带来了诸多不适应,以及生活质量的陡然升高蒙蔽了眼睛,施念英对文宁渐生敌意,生怕被抢走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有些话不好摆到明面上讲,可大家都晓得,老爷子今年已经五十六,再过十四年就七十了,到时候肯定不能再管理庞大的家业,还是得传给儿女,但那时候必定会面临着另一个艰难的选择。

    传给女儿还是传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