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诃宋如是离开道观的时候,已近酉时。 太阳虽然不似中午那般热烈,那空气之中倒也📕🚱终究有了几分凉意,毕竟这还不入伏,未曾到最热的时候。 女贞树掩映着夕阳,忽闪忽闪的车帘子,映出了一明一暗的光。 马蹄滚滚,很快就进了城门,出城的,进城的,紧赶着进出,不过一帘之隔,外厢却甚是热闹。 宋如是手中捧着茶盏,心里头攒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李诃,奈何不知从何下口,于是便又沉默了起来。 赶车的仍旧是先前的车夫,他是驾车的老把式,平素并不大言语。 “阿如,你可是有很多疑问?”李诃蓦然开口道。 宋如是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下点零头,“奴家实在奇怪,那张婆子转眼间成了芸姨,还有那道长也有些奇怪……” “先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有个手帕之交。”李诃温和道:“那芸姨是世家之女,之前对我甚好。” “之后我母亲过世,这芸姨家里头也出了事儿,好端赌宅子良田庄子都成了过眼云烟了。” “那这芸姨怎么后来成了这接生的婆子?”宋如是捧着茶盏好奇道。 “家道中落已然能够瞧见世间百态,芸姨的相公原是益州刺史,待他再升任的时候……”李诃犹豫道:“他之后去荆州做了长史,但是芸姨并没有随他上任。” “这又是为何?”宋如是吃惊道。 “因为那长史先前有个妾室,那妾室家里头很有些来头,不过因为庶女的身份这才委委屈屈做了妾室。” “之后刺史失势,最后又成了长史,这中间是如何起得势并无旁人知晓,不过想来那妾室居功甚伟,因为那长史得了差事之后的第一桩事情就是休妻。”李诃缓缓倒出盏茶,慢慢喝着,他垂着眼眸,让人瞧不出他的神情。 “这长史还真是个现世的陈世美……”宋如是感叹道:“👺🍶那妾室即便再过有来头,又岂能这般休弃了正妻,他就不怕芸姨捅破了此事,他便是连长史也做不得?” “阿如还是太过真。”李诃抬眸道:“那长史若非有了万全之策,又怎会这般放肆休妻。” “只可惜了芸姨,为了帮长史找门路,用光了自己的嫁妆,临到被休弃之时,身上竟是半缗银钱也没有,便是连一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樱” 宋如是搁下茶盏,口中为芸姨抱打不平,“这芸姨一门心思对他,他竟是这般无情无义,芸姨为了他赔光了嫁妆,那长史竟是作出这起子无情之事。”宋如是愤愤道:“那妾室想来平时就极为受宠,这才有了休妻一。” “好在他最后还是顾及了脸面,给了芸姨一笔钱财之后,就匆匆上任去了。”李诃接口道:“他甚是了解芸姨,知晓她并非死缠烂打之人,所以便留下银子放心去了。” “只是他放心去了,又让芸姨怎么办?”宋如是有些愤怒。 “好在芸姨的运气不错,之后阴错阳差之下遇到了那道长,两人也算上一对儿神仙眷侣。”李诃转而语气轻松道。 “这道长真是个好人。”宋如是由衷赞叹道。 “阿如可知,他先前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李诃接口道。 “什么?”宋如是吃惊道,“这慈眉善目的道长之前竟是杀人越货的强盗?郎君莫不是在打趣奴家不成?” “所以世事无常。”李诃叹道:“谁
能想到道貌岸然的长史做着强盗的勾当,而真正的强盗又做着慈眉善目的道长。” 宋如是觉得有些混乱,这道长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可是奴家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强盗。” “他先前是绿林好汉,在那城外有个山头,平素里做的自然是打家劫舍拦路要钱的勾当。” “结果有一日,他打劫的时候遇到了心如死灰的芸姨,这两人交涉了一番,最后芸姨就跟着这道长上了山头。”. 李诃平素话不多,此番了一长串的话,只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道:“谁能想到时间久了,这两人竟然成了一家子,之后道长为了给芸姨一个身份,便撵走晾观里的道士,摇身一变成了仙风道骨的道长。” 宋如是听完了来龙去脉,只觉得这道长的经历甚是传奇,于是口中追问道:“那芸姨后来怎么就成了接生婆子?” 李诃突地一笑,他伸手捏了捏宋如是的脸蛋儿,口中笑道:“你这傻阿如,哪里有什么接生婆子,这接生婆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那芸姨进府又是为了什么?”宋如是茫然道。 李诃又捏了捏宋如是的脸颊,方才道:“芸姨跟着道长时间久了,自然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宋如是仔细回忆了一遍那芸姨的所作所为,并未发现🚈👞半分特别之处,于是口中又问道:“🞲😇可是奴家瞧着芸姨似是并没有不同寻常之处……” “阿如日后便会知晓。”李诃卖了个关子,口中转了话题,“阿如,你可知那强盗为何成晾长?” “若不是为了给芸姨身份,那又是为何?”宋如是果然放弃了先前的问题。 “他自然是想要给芸姨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他遇见芸姨的那一日,正是细雨绵绵之时,他原本不欲下山打劫。” “但是头一晚上他曾经遇见过一个道士,那道士告诉他,第二日必须得下山打劫,便是上下刀子都要去打劫。”李诃语气轻快道:“那强盗追问不休,那道士就告诉他,若是他的第二日不去打劫,便会大难临头。” “所以那强盗才会下山打劫,这才遇到了芸姨?”宋如是惊喜道:“这果真是老爷给的缘分。” “是不是老爷给的缘分无人知晓……”李诃笑道:“不过自打强盗对芸姨有了念想之后,便时不时的想起那神机妙算的道士,于是才有了后头那一桩撵晾士,自己化身道长的这一桩。” “原来如此。”宋如是松了一口气,面上也带出了几分笑意,“这便是好人自有好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