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婉婉快跑!快跑!”
林夫人在睡梦中拼了命大喊,仿佛她和林婉婉此刻还在逃命路上,身后跟着一群吃人的豺狼虎豹,稍作喘息便会被血盆大口一口吞掉。
林婉婉被猛地惊醒,睁眼发现母亲已经陷入梦魇,几乎是本能驱使的跑过去抱住安抚:“没事的娘,坏人不会来追我们了,我们已经安全了,不要害怕,好好睡吧。”
胳膊被轻轻拍着,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绕着,纵使是野兽也该安静下来,何况是素日端庄娴静的林夫人,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白日里那病态的嫣红,就是全身大汗淋漓,衣裳头发全部被浸透,活似从水里刚捞出来。
林婉婉摸了摸母亲的额头,发现已经变成正常人温度,悬在嗓子眼的心脏不由得落下,她晓得此时不管多热都不能再受凉,便将稻草重新摆了摆,确保不会被蹬开。
本在母亲怀中好好睡着觉的林韶被无端吓醒,小嘴一瘪正要当场嚎出来,被林婉婉一个噤声制止:“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爹爹教过的,你连爹爹的话也不听了么?”
小林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挨老爹训,听自己姐姐这样说,他委屈归委屈,但光哼哼不敢说话,小脑袋一垂重新缩进娘亲怀里,不看林婉婉。
祠堂内再次恢复宁静,林婉婉这时才想起刚才起身时身上好像滑落了什么东西,她心下狐疑,正准备起身察看,衣袖便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拽住。
林韶眨巴着一双星星眼,眼眶红通通的,小声说:“姐姐,我听话,我是乖孩子了,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最近提起爹爹娘亲就总是偷偷哭,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我想吃刘伯做的核桃酥。”
小屁孩说话不会学大人组织语言,也不知道怎么抓重点,一股脑把心中所有想法托盘而出,泼水似的都泼给了林婉婉。
林婉婉眉目一弯笑道:“不会太久的,你不是想舅舅舅母吗?他们肯定也想你了,咱们此趟回金陵住上段时间他们肯定高兴,金陵也有核桃酥,比家里的还好吃呢,到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林韶偷偷抽泣了几声,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犟嘴:“还是刘伯的好吃。”
刘伯做的核桃酥又香又脆,嚼在嘴里甜津津的,虽然他娘规定他不准吃太多糖,但他每次管刘伯要,刘伯都会给,还会笑眯眯摸他头说:“若是老奴哪天被夫人赶出去了,指定就是被少爷的核桃酥害的。”
这时林韶总会一拍小胸脯信誓旦旦说:“我不会让你被赶走的,你走了谁给我糖吃啊!”
他觉得刘伯那样好,无论金陵的核桃酥再好吃他都不会吃,吃了就是背叛自家厨子。
熊孩子嘴馋人又皮,全身像长满了痒痒肉,猫嫌狗不理,唯在核桃酥上格外坚定,认真的有点像半吊子侠客把地摊上半文钱一本的“武功秘籍”当绝世孤本。
祠堂里凉风阵阵,成功把自家小魔王哄睡着,林婉婉扶了扶昏沉的头,笑意褪去只剩疲惫。
转身,正撞上一对明亮澄澈的眼睛。
江芷回味林夫人喊出来的那句“快跑!”再结合三口人与她重逢的窘迫处境以及在客栈店小二跟她分享的小道八卦,最终得出来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她望着与自己距离不到一丈远的少女,眼睛里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情绪,只是开门见山道:“你们就是流落到山匪手里的那仨人镖?”
林婉婉脚步一顿,她没料到消息会传得这样快,更没料到江芷会这么快猜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但转念一想习武之人向来要比常人敏锐得多,便波澜不惊道:“正是。”
江芷将目光转移到火上,随手捡了块木头疙瘩丢进去道:“这帮败类。”
木头疙瘩溅起的火星子胡乱飞蹦,滚到几人鞋上,化为灰尘。
林婉婉将地上沾着女儿香的蓑衣捡起来,走到江芷身边坐下,江芷没多问她什么,她也没多说,李秾背靠墙上闭目养神,更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