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瓖听着远处隐约传来二更的鼓声,推开了窗子。
夜风裹夹着桂花的清香飘入窗内,她闭着眼惬意地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一只纤细的手拍了拍她的左肩,耳边传来宠溺地斥责声,“婠儿,大半夜不睡,明早看你如何在皇后娘娘面前当差。”
姜瓖抬起手臂揽住身侧的人,强行命她一同趴在窗子上,笑道:“姊姊思念情郎睡不着,还来说我,羞也不羞?!”
姜瑶轻轻拍了拍搂在肩上的玉臂,清丽的面容上一红,“我担心他明日殿试……”
姜瓖睨了她一眼,扑哧一声笑道:“韩大哥如此文采,你还怕他日后不给你挣个诰命当当?”
姜瑶啐了一口,关上窗户拉着她躺下,二人说着体己话。
“姊姊,还有三年,咱们就能出宫了。到时候,你安心嫁给韩大哥,我伺候义父他老人家。”
姜瑶见她目光中充满了不舍与哀伤,担心她又想到了家人,爱怜地为她盖了盖被子,笑道:“不管怎样,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咱们这辈子总在一处!我想好了,韩伯伯门生遍布天下,到时候你看重了谁,我就跟他提条件,妹妹不能远嫁,不然我这个大姨子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我才不要成亲。”姜瓖隐藏起心事,靠在她身侧说道:“姊姊,等你成亲了和我们住的近一些,这样我还能帮你带孩子,听娃儿们唤我姨母……给她们起个好听的乳名。”
“乳名……”姜瑶绕着胸前的长发,喃喃道:“韩大哥说日光为昀,他喜欢昀这个字。”
姜瓖忍着笑,道:“有一日你在家中时看信,我路过偷瞄了一眼,就看到嗯……瑶儿是琮命中的光……”
“你这促狭鬼!”姜瑶将她扑倒,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困意这才上来。
姜瓖迷迷糊糊中见姜瑶站在门口,便起身问道:“姊姊是要出恭么,我陪你去。”
姜瑶颇为不舍地看着她,“婠儿,这一世咱们姊妹缘分已尽,你的福报还在后头。告诉韩琮,放下执念,用他毕生所学实现抱负,才不负我们相知一场。”说罢,飘然而去……
“姊姊别走!”
姜瓖在剧痛中挣扎着醒来,随着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看到一位面相清隽却布满了愁容的男人正专心地为她针灸。想到梦中与姊姊的过往之事,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流着泪,哽咽着唤了声,“韩大哥。”
韩琮顾不得额头上的汗,为她扎完最后一针,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何要服用那丸药?为了将你运出化人场,张公公命人以老太监配阴婚的名义暗中使了三百两银子,这才打通众关卡。这些阉人大发死人财,宫中竟然没有人管!”
姜瓖忍着痛,强行撑着身子坐起,哑声说道:“萧芸卿嗅到了风声派人来查,咳咳……翠荣也阴魂不散地找上我,大有不查到蛛丝马迹不收手的迹象。我便趁机杀了她的眼线,换个身份回去,咳咳……不亏。”
韩琮见姜瓖咳的脸色通红,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如何,怒斥道:“你这身子因当年灌下绝子汤伤了根本,如今再服下假死药物,即便我用银针将你体内的毒驱除,也难已改变寒气加重的病根!”他终究不忍说出,从此她在炎炎夏日里也需要穿夹衣过活,身子已弱不胜寒到极致。
“无妨。”姜瓖无畏笑笑,强忍喉头上涌的腥甜,故作轻松地说道:“为了给姊姊报仇,为了昀儿,我任何机会都不会错过。”
“若她还在,也断不会让你为了复仇如此作践自己。”韩琮走至窗前,看着院中鲜花簇拥的坟墓,落寞地喃喃道:“十载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我却没能成功靠近昏君妖后一步。瑶儿,你从未托梦给我,是否也怪我太无能?”
姜瓖看着才刚而立的男人,他背影是如此苍凉单薄,背负着沉重精神枷锁过活的滋味,她懂。想到梦中姊姊的话,不由得说道:“不是的。姊姊还曾托梦给我,劝你放下执念,好生实现你的抱负。”
韩琮凄然大笑,说了一句姜瓖听不懂的话,“我知晓你怨我恨我,我日日夜夜无不在痛恨自己,可我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