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傍晚十分。
在一眼望不着边际的东海海面上,一缕缕缥缈互相缠绕的烟雾不断向上蒸腾。顺着水波流动的方向望去,一座雄伟奇特的楼阁矗立在大海中央。这座楼阁与其最近的岸边的距离最短也是五百米左右,于是,一座座秀丽的桥梁链接着楼阁与岸边。
但这些数不清数量的桥的根基却只能深扎在万年奔流不息的海浪中,默默地矗立在萧萧冷风中。
“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已经站在这里一天了,龙王那边……臣不好交代啊。”
一个身穿青黑官服的体态偏瘦的中年男子收回眺望岸边的眼神,瞟了一眼端坐在檀木椅上的三太子,心里掂量了掂量,轱辘轱辘地转着他淡褐色的眼珠子。
“先生若是觉得无所事事,可以向我申请去替扇贝婆婆打扫马厩,保准你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偏粉的唇瓣微微一张,用手摩挲着修长白净的脖颈,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椅子上。
“这…太子可真是幽默,”老臣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又瞟了一眼背对他的三太子,急着说:“龙王昨日已经下命令不让您与那个凡人相见,我这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伴您来到这里的啊。”
“就算他今日失了约无法抵达,我也会一直在这等侯——如果你真的想走,我劝你还是现在就离开吧。”这回,龙烷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特别是说到“他”时连语气都软了几分。
“这……”
老年和青年对话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楼阁二层,天台边飞檐垂着随海风摇晃的丝绸,圆桌上摆放的茶水已停止冒热气,清冷的风肆虐地灌进阁楼里。
龙烷嘴角一勾,一甩衣袍,利落的站起身,话还没说完的老臣被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见到白恺肉身颤抖的样子,他凌厉的眼眉一挑。
“白叔叔,我要比我父亲开明多了,如果有人敢用你方才的语气与他说话,你觉得……”龙烷刻意停顿下来,束着白发的黑色发带发出簌簌的声音,一种无法言表的压迫感席卷对方。
“你还有命在东海苟活吗?”
“老臣……殿下!”白恺立刻收回将要说下去的话,大喊了一声“殿下”,此刻自己右腿微微弯曲,左腿半跪在地板上。
“罢了罢了,我若再说下去,恐怕白叔就要对我行叩首礼了。”
龙烷伸出泛有蓝色微光的手,白恺紧张的神色对上眼眸雾霭的三太子,哆哆嗦嗦地把泛着黄光的手搭在上面。
“多谢太子殿下。”
把名叫白恺的臣子欺负成那般还要求对方道歉,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数十次了。第一次,白恺拒不承认;第二次,说话含糊,硬是撇清与那件事的关系。
于是,龙烷一闲下来,就会把白恺放进各色事端中。
龙烷记仇的性格也就不言而喻了。
没等龙烷把视线移开白恺,一阵快马加鞭的声响飘入他耳中。
“这是你赎罪的最后一次机会,掂量一下。”说罢,侧身留下一个狠厉的眼神。
白恺立即弓手回应:“遵旨。老臣懂得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