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夕晨,天色渐渐沉下。

    那一道阴沉而尖利的声音令陆暄暄脊背一僵,她转头去看,见得一个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老翁立在不远的地方,老翁手执一木杖,如同纵横沟壑般的皱纹布满他枯黄的脸上,浑浊的眼睛紧紧地望着陆暄暄。

    二牛缩了缩脖子,露出一抹恐惧:“爷爷......你只让我别跟别人说,可这是神仙,不作数的。”

    老翁冷冷一笑:“好了,二牛,不要说傻话了,回家吃饭。”

    陆暄暄从前听唐嫂子说起过,二牛的爷爷生性孤僻,极少与村中人打交道,他在村子里住了二十多年,谜一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只大概从二牛口中听说过,这个人并不是二牛的亲生爷爷。

    陆暄暄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挤出一个无害的笑意:“老人家,我和二牛随便说说话。”

    老人家没搭理她,移目望着二牛:“回家。”

    二牛舔舐着食指朝着老翁蹦蹦跳跳的走去:“爷爷,这个姐姐是神仙姐姐呀,咱们把她放在井里保佑着我们吧?”

    陆暄暄一怔。

    老翁转过头来看向二牛,双眼射出恫吓的怒意,二牛对视上爷爷的目光,骇得耷拉下了头,闭上了嘴巴。

    陆暄暄眯起眼,望着这爷孙融入了黑暗之中。

    她偏过头,去看身后的一棵老槐树,眸光一转,想起了当日里秦风腾身而起飞身上树的情景,既然二牛说她会飞,想必自己的轻功必也不赖,陆暄暄吸吸鼻子,倒退几步,转了转脚跟,微躬上身,朝着树干猛冲过去,脚尖轻点,倏然纵身跃至树干之上,连枝叶都未曾抖动。

    她来不及高兴,只扶着树干凝目望着那老翁带着二牛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陆暄暄自树上跃下,迈步跟了过去。

    二牛和他爷爷住的地方要途经一片杨树林,杨树林的尽头是一望无际荒草漫布的乱葬岗,这里埋着的大多是由于早夭或是无亲无故而无法埋入祖坟的尸体,又或是触犯了王法而被问斩的罪犯。由于常年没有人来祭祀,只有荒草一路肆虐生长,途经此处,阴风飒飒,陆暄暄走得心惊肉跳。

    她依稀见得远处有一处平平无奇的茅屋,二牛与他的爷爷先后进入了屋子里。

    陆暄暄蹲在草丛里,悄悄拨开枯黄的野草凝目看去。

    这茅屋连一处篱笆院都没有垒起,根本没有什么水井,可是二牛言之凿凿说有水井。二牛看上去高高壮壮,二十几岁的男人,唯独脸上纯真无邪混沌迷茫的神态一览无余,她觉得二牛的心智大概停滞在在六七岁之间,又况且从先前二牛清晰的表达能力来看,陆暄暄认为,二牛应该不是信口胡言。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陆暄暄透过草丛的缝隙见到了茅屋的门开了,二牛的爷爷并没有拿拐杖,双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木桶,左右瞧瞧,绕至了茅屋的后面。半晌之后待他回来,手里的木桶已经没有了。

    那老头子手里拿着的木桶是什么东西?一开始,陆暄暄认为是夜香,但照理说,一个二牛外加一个风烛残年的孤老头子,就算肠胃再好,大概也不会制造出满满一桶的夜香。

    又况且,他没把桶拎回来。

    陆暄暄摸着下巴,强烈的好奇心已经使得她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乱葬岗这档子事儿,她越发觉得那孤老头子有点不对劲。

    这会儿时辰尚早,陆暄暄并没有轻举妄动,在草丛中蛰伏至后半夜。

    陆暄暄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抻了抻腿,茅屋已经熄灯很久了,她蹑手蹑脚朝着茅屋背后走去,菜刀还在她的背后揣着,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陆暄暄认为,自己曾经于暗巷之中轻松干掉一群彪形大汉,所以一个孤老头子与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小子,就算交起手来她也不怕。